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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量產型忠臣

孟達在內侍的引導下緩緩進入寢宮,寢宮很黑,只能勉強看清前方的病榻,他小心翼翼地前行,腳步在病榻前約莫五步遠的地方停下,恭敬地下拜,再抬起頭,目光落在病榻上那個形容枯槁、氣息奄奄的身影上。

那是曹丕。

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終結了一個帝國的魏國開國皇帝,如今竟然成了這副模樣?

病痛將他折磨得不成人形,曾經威嚴的面容如今只剩下蠟黃的皮膚緊貼著嶙峋的骨骼。

他的呼吸微弱而艱難,仿佛下一刻就會停止。

那雙曾經滿是傲慢的眼睛,此刻渾濁無光,半睜半閉,仿佛隨時都會徹底合上。

這一刻,孟達心中所有的算計、所有的偽裝、所有的目的,都仿佛被眼前這觸目驚心的景象,瞬間沖刷得干干凈凈。

他看到了一個即將逝去的生命,一個曾經對他有恩的故人,一個……即將走到終點的時代。

一股難以抑制的悲傷,如同決堤的洪水般,猛地沖垮了他心頭的防線。

“陛下——!”

他再也控制不住,喉間發出一聲凄厲的哀嚎,眼淚如同泉涌般奪眶而出。

他把頭垂在地上,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哭得聲嘶力竭,完全是真情流露,沒有半分作偽。

“陛下!陛下怎么成了這樣?。?!”他哭喊著,聲音沙啞,充滿了痛苦與悔恨,“臣來晚了!是臣有罪??!”

病榻上的曹丕,聽到這熟悉的哭聲,混沌的意識似乎有了一絲清明。

他費力地轉動了一下眼珠,渾濁的目光努力地聚焦,模糊地辨認出跪在地上痛哭的身影。

是子度……是孟達……

曹丕的臉上,奇跡般地浮現出一抹微弱的笑容。

那笑容虛弱得幾乎看不見,卻帶著一絲欣慰,一絲溫暖,仿佛在生命的最后時刻,見到了一個真正關心自己的人。

他伸出枯瘦的手,想要去夠孟達,卻發現連抬起手臂都如此艱難,只能用微弱的聲音道:

“子度……你……你來了。

誰,誰讓你來的!你這,你這……”

曹丕有氣無力,本來還想帶著怨念斥責一下孟達為啥沒有詔令就回洛陽,可目光落在孟達額頭纏著的白布上,他的聲音頓時劇烈的顫抖起來:

“你……你這頭……是怎么回事?”

孟達聽到曹丕的聲音,哭聲稍歇。

他抬起頭,淚眼模糊地看著病榻上的君主,用手背狠狠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苦笑著道:

“陛下……臣……臣之前去拜祭伯仁……”

他哽咽了一下,眼淚再次涌出:

“臣……臣聽說伯仁病逝,心中悲痛難忍,哭得……哭得撞在了墓碑上,受了點皮外傷,不礙事……不礙事……”

他說著,又忍不住低頭哭泣起來。

曹丕聽著孟達的話,沉默了。

他的目光落在孟達那纏著白布的額頭上,又仿佛穿透了層層帷幔,看到了城外那座新筑的墳塋,看到了那個與自己情同手足的兄弟。

伯仁……

一股深沉的感傷,如同潮水般涌上心頭。

他想起與夏侯尚一同長大的歲月,想起他們并肩作戰的時光,想起他臨終前,自己甚至沒能見他最后一面。

帝王在死亡和病痛面前與普通人一樣公平。

孟達看著曹丕眼中的感傷,終于回想起黃庸教他的,今天,是決定他人生的時刻,不能胡說八道。

“陛下,臣這些年鎮守在外,全靠陛下和伯仁兄兩個人的信任?!?

如今伯仁已經去了,陛下又偶染小疾……”

他猛地挺直了腰板,雖然跪著,卻顯得異常決絕:

“臣……臣本就愚鈍膽小,又,又……嗚嗚……”

陛下,臣愚魯,不會打仗,臣不領軍了,求陛下垂憐,讓臣回洛陽服侍吧!

臣要……臣要為陛下祈福!求上天……求上天讓陛下好起來!讓陛下轉危為安!

哪怕這病痛加在臣身上,臣也絕不后悔!”

這番話,如同驚雷般在曹丕耳邊炸響。

曹丕渾濁的眼睛猛地睜大了幾分,難以置信地看著孟達。

這……這才是真正的忠誠!這才是真正的良將??!

你們都在爭權奪利,我信任的子度,卻愿意急流勇退!朕沒有看錯人!

他喘息了幾聲,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又生出幾分氣惱和蕭索。

孟達當年投降與曹丕見面的時候意氣風發,談笑間恨不得揮手覆滅吳蜀,談論軍事時自信揮灑,全然沒有半分降將的模樣。

曹丕喜歡他的自信和風雅,所以才準許他領軍,他是降將中唯一一個假節鎮守一方掌握兵權的。

可以說兵權是他的生命,跟朝廷談條件的本錢。

他當年剛投降的時候都不怕,現在是怕什么,連兵權都不要了。

定是有人,定是有人欺負了子度。

子度應該是聽到了什么風聲,生怕領軍會惹來殺身之禍,這才逃回洛陽,可這個可憐的蠢貨哪怕逃回來了都見不了朕,甚至還得阿照冒險通傳。

呵呵。

你們瞞地好啊。

都瞞著朕呢!

“哼!”曹丕喉嚨里發出一聲低沉的悶哼,居然感覺生出幾分力氣,“子度,朕剛才問你,你還沒說話。

誰讓你回來的?你是假節出征,誰允許你回來的!”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曹丕艱難地喘息著:

“是不是有人……逼你放棄兵權!”

孟達聞言,心中一凜。

他低下頭,飛快背了一遍黃庸教給他的動作,身體微微顫抖,仿佛被曹丕的威嚴所震懾,又仿佛真的有什么難言之隱,聲音帶著哭腔,顯得異常無助:

“陛下……臣……臣不知道……”

他將頭埋得更低,仿佛不敢面對曹丕的目光:

“臣,臣這些年知道給陛下添了不少煩惱,此刻不敢再擾陛下,陛下……莫要問了!”

曹丕看著孟達那副驚恐的樣子,心中既是心疼,又是憤怒。

他知道,孟達此刻表現出的害怕,并非完全是裝出來的。

之前朝中已經有很多人頻頻舉報孟達有問題,光是明說的就有劉曄和司馬懿。

從前自己身體好的時候孟達還不怕,現在看了自己這副樣子,孟達肯定完全不敢說了。

都是朕的錯。

都是朕……不爭氣?。?

他沒有再逼問孟達。

他知道,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么。

曹丕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怒火。

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看向侍立在不遠處的內侍,用微弱但清晰的聲音吩咐道:

“去……去把外面的……宗正曹洪……請進來?!?

內侍躬身應是,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孟達依舊跪在地上,低著頭,身體微微顫抖。

他知道,自己的表演成功了。

為了這一天,他這些日子一直在操練,現在終于演完了。

永別了。

陛下。

你對我的好,我會記得。

我在蜀國是蜀國人,在魏國是魏國人。

需要我的時候,我可比其他人都好用呢!

很快,腳步聲再次響起。

宗正曹洪,在內侍的引領下,緩步走進了寢殿。

他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沉重與憂慮,仿佛是剛剛得知陛下召見,心中忐忑不安。

他走到病榻前,對著曹丕恭敬地行了一禮:“曹洪拜見陛下?!?

曹丕沒有立刻讓他起身。

他躺在榻上,渾濁的目光落在曹洪身上,眼神復雜難明。

有厭惡,有輕蔑,有懷疑,也有一絲不得不倚重的無奈。

這個老匹夫貪婪、粗鄙、愚蠢……可偏偏,他姓曹,還是宗室碩果僅存的名將。

曹丕的聲音沙啞而低沉,終于不情愿地響起來,他沒有寒暄,沒有鋪墊,直接拋出了那個最核心的問題:

“朕……問你……誰……誰可以當太子?”

此言一出,曹洪心中猛地一跳!

來了!終于來了!

陛下竟然當著自己的面,問誰可以當太子?!

這……這不就是明擺著要讓自己成為輔政大臣嗎?!這不就是要把擁立太子的滔天大功,賜予自己嗎?!

狂喜!

巨大的狂喜如同火山爆發般在他心中噴涌而出,他幾乎要忍不住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成了!成了!終于成了!

跟弟兒說的一樣!一樣!

曹子桓啊曹子桓,你這么多年折辱我有個屁用?

現在,你還不是要把大事全都托給我,托給我這個你從來看不上的人???

弟兒啊,你做的好!你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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