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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朕的忠臣都被你們害了!

黃初七年五月初,曹魏的開國皇帝曹丕終于忍耐不住重病的折磨,趁著還有最后的意識,他派人召回了好兄弟征東大將軍曹休,同時將目光投向了病榻前俯首等待的三個人。

中軍大將軍曹真。

鎮軍大將軍陳群。

撫軍大將軍司馬懿。

三人并肩跪坐在曹丕的病榻前,一臉沉重地凝視著這位君主兼多年的好兄弟,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哀傷和幽怨,想到這個痛苦時刻的到來,饒是三人都年過不惑,卻仍是齊齊垂淚。

“人生如寄,多憂何為!”曹丕用極其虛弱的聲音說著,想要安慰一下自己的幾位老兄弟。

榻前三人沒聽清楚,還稍稍探了探身子,只有遠處的郭皇后聽見了這句詩,忍不住掩面垂淚。

曹丕心中掠過片刻唏噓,想起當年在東宮時,眾人都青春正好耳聰目明,大家談論詩篇,感慨弊政,仿佛心意相通,哪怕自己喃喃自語,眾人也都能立刻聽得清楚。

時光,如同最無情的刻刀,在他身上留下了致命的傷痕,也似乎在他們之間,刻下了一道無形的鴻溝。

他已經動彈不得,像一截枯木般困在這病榻之上。

而他們,這些曾經的兄弟,早已沉迷于朝堂的權謀傾軋,汲汲于功名利祿,當年的詩酒風流,當年的暢所欲言,都已如同泛黃的舊夢,消散在權力的迷霧之中。

他們此刻流下的淚水,究竟有幾分是為他而流?

曹丕張了張嘴,想要再說些什么,卻只發出一聲微弱的嘆息。

“議一議吧!”

不必明說,今日召集他們前來的議題大家都知道。

大殿內陷入了短暫的沉寂,只有宮燈搖曳的微光,以及眾人壓抑的呼吸聲。

最終,還是位列輔政大臣之首的中軍大將軍曹真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目光沉穩地看向曹丕,聲音洪亮而清晰:

“陛下!臣以為,平原王純良至孝,仁德兼備,可繼大統!”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寢殿中回蕩,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作為宗室的代表,由他首先提出曹叡的名字最為合適。

幾乎在曹真話音落下的同時,鎮軍大將軍陳群和撫軍大將軍司馬懿,也齊齊頷首,異口同聲地附和道:

“臣等附議!平原王聰慧明達,夙成人望,定能興盛大魏!”

“嗯……”曹丕喉嚨里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回應。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點了點頭。

這個結果,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曹叡,是他目前唯一能選擇的繼承人,盡管他對這個兒子,始終懷著一種復雜而疏離的情感——當年甄氏之死,在他和曹叡之間,留下了一道難以彌合的裂痕。

這幾個老兄弟嘴上不說,心中卻始終不支持自己改立曹禮為嗣的想法。

只有伯仁……

伯仁要是活著,應該能支持朕,可伯仁……

想到這,曹丕又是鼻子一酸。

這個問題他根本不想聽,可卻必須由這三位未來的輔政大臣親口說出來。

這是他賜予他們的擁立之功,是他們未來輔佐新君、穩定朝局的權力基礎。

有了這份推舉之功,他們才能名正言順地執掌權柄,輔佐新君,讓新君一直感謝他們的功勞。

“準……準卿等所議……”曹丕的聲音細若游絲,仿佛隨時會斷裂。

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表達了對他們意見的認可。

說完這句話,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疲憊感瞬間席卷了他。

他感覺自己的眼皮重如千鈞,意識也開始模糊,無力地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

曹真、陳群、司馬懿三人小心翼翼地躬著身子,倒退著離開了寢殿。

沉重的殿門在他們身后緩緩關上,隔絕了內外兩個世界。

寢殿內,再次恢復了令人窒息的寂靜。

曹丕躺在床上,意識在清醒與昏沉之間搖擺。

他微微側過頭,目光落在自己蓋在錦被下的雙腳上。

那里,傳來源源不斷的、難以忍受的灼痛和麻木感。

他的腳潰爛的更加厲害,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

這無時無刻的折磨,比死亡本身更讓他感到絕望和屈辱。

“陛下,喝口水吧。”郭皇后的聲音,如同山澗清泉,帶著一絲撫慰人心的溫柔,在他耳邊響起。

曹丕艱難地睜開眼睛,看到郭皇后那張依舊美麗卻寫滿了憂愁的臉龐,她手中端著一個小巧的玉碗,里面盛著清澈的湯水。

他順從地張開嘴,郭皇后小心翼翼地將湯水喂入他的口中,清涼的液體滑過干澀的喉嚨,帶來一絲短暫的舒緩。

他用力地咽下,仿佛要抓住這最后一點生命的甘泉。

“阿照……”他看著郭皇后,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罕見的溫情和脆弱,聲音顫抖著,“以后……以后要……要好好照顧自己……”

郭皇后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簌簌地落了下來,滴落在錦被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她哽咽著,用力地點了點頭:

“陛下……臣妾……臣妾知道……”

她強忍著悲痛,用衣袖擦去淚水,柔聲說道:

“陛下乏了,本不該再打擾。

只是……只是還有一個人,在外求見多時,想……想見陛下一面。”

曹丕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郭皇后最是乖巧,怎么能在此時說這種話。

又是誰?難道是郭表那個不成器的東西?又來煩朕?

“誰?”他聲音沙啞地問道,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是……是孟子度。”郭皇后輕聲回答。

“孟達?!”曹丕渾濁的眼睛猛地睜大了幾分,臉上露出極度的震驚之色!

“孟子度?他……他何時來的洛陽?朕……朕怎么不知道?!”

孟達怎么來了?

不是……誰讓他來的?

郭皇后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和悲切:

“陛下息怒。孟將軍……其實前幾日便已抵達洛陽。

之前……泰初不是說過,頻頻有人舉告孟將軍即將生亂,申儀案發,孟將軍心灰意冷,索性來洛陽請罪。

聽說陛下病重,他心中甚是不安,多次想要求見,只是一直不成,賤妾……賤妾不忍,也只能壞了規矩,將此事說給陛下。”

“壞了規矩?”曹丕聞言,一股難以遏制的怒火,夾雜著徹骨的寒意,瞬間沖上了他的頭頂,他那衰弱的身體里,仿佛突然注入了一股力量!

“不是你壞了規矩!”他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雖然依舊虛弱,卻帶著帝王特有的、令人心悸的憤怒,“欺瞞朕,便是有些人的……規矩!”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胸口如同風箱般起伏,臉色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

這是興奮。

也是憤怒。

他極其信任孟達,孟達果然沒有辜負他,愿意把兵權放棄,在他生命的最后時刻來看他。

這足夠讓曹丕驕傲欣慰,足以告訴世人,不是我不行,是你們沒有識人之明。

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力不從心。

他喘著粗氣,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

“讓……讓泰初……立刻!秘密將孟達帶進來!朕……要親自問問他!是誰欺負他了!”

郭皇后卻輕輕嘆了口氣,臉上滿是無奈:“陛下……泰初他……前些日子,因為哀傷其父薨逝,已經……已經辭官回家,閉門守孝去了。”

“啊!”曹丕吃了一驚,隨即想起來,以夏侯玄那的性格,這孝子確實要守孝。

他無可奈何地道:

“那……那劉慈呢?!讓他去,把人給我……”

郭皇后臉上的悲切之色更濃,她低下頭,聲音低微:

“陛下……劉……劉慈他……今日……今日剛剛因為再次與黃庸斗毆,觸犯宮規,被……被廷尉下獄了……”

轟——!

仿佛一道驚雷,狠狠地劈在了曹丕的天靈蓋上!

劉慈……下獄了?!因為和黃庸斗毆?!

曹丕這些年也對劉慈頻頻犯畜非常不滿,時不時就叫人敲打劉慈一番。

前不久劉慈折辱黃庸,曹丕明顯拉偏架,大家都能看出劉慈對曹丕的重要,可這才過了多久,劉慈居然下獄了。

廷尉?

又是高柔!

一股前所未有的、被徹底架空的恐懼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曹丕淹沒!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被困在蛛網中心的獵物,周圍布滿了看不見的敵人,而他的腹心手足都被斬落,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憤怒!極致的憤怒!

這股憤怒,竟然奇跡般地支撐著他那油盡燈枯的身體!

他猛地一挺,竟然緩緩地、顫顫巍巍地,坐了起來!

雖然只是半靠在榻邊,但這個動作,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雙眼因為憤怒而充血,死死地盯著虛空中的某一點。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所有的信息都被隔絕,所有的命令都無法傳達!

那些他曾經信任的臣子,那些他一手提拔起來的爪牙,似乎都在離他遠去,迫不及待投入其他人的懷抱。

他沉默了許久,寢殿內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聲。那雙渾濁的眼睛里,閃爍著驚疑、憤怒、恐懼,以及一絲……最后的決絕。

他不能就這么坐以待斃!他必須知道真相!他必須見到孟達!

可是……夏侯玄不在了,劉慈下獄了……他還能用誰?

子丹……嗎?

不行,曹丕很快否定了這個念頭。

不是不信任曹真,只是曹丕知道,朝爭是沒有盡頭的,曹真一旦參與其中,就會代替自己成為蛛網中心的那個人。

那之后就不好調和了。

之前他啟用夏侯玄,也只是想把朝爭限制在一個可控的范圍,當時他就覺得無人可用,現在……

“阿照,阿照……你說,你說朕還能用誰啊?!”曹丕哭喪著臉,痛苦地問。

是了,郭表之前也被打倒了,肯定有詐,朕中了他們的詭計!

現在,誰能幫朕啊!

郭皇后抬起頭,那張風韻猶存的臉上滿是清晰的憤怒,她輕輕呼吸著,柔聲道:

“陛下,要不要……見見曹子廉?”

“不見!那個畜生……黃庸就是他的門客,別以為朕不知道!”曹丕連珠炮一樣說著,可大腦短暫充血之后,又迅速冷靜下來。

是,之前他恢復曹洪的宗正之位,就是以備不時之需。

此刻,曹丕心中涌起一股難言的屈辱,他知道,孤注一擲的時候到了。

“也對。阿照,你……你親自迎接曹洪,我讓他當輔政大臣,日后……日后讓他護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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