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少年人要歷練一番啊
- 蜀國降將,但魏國地下皇帝
- 愛喝甜辣醬
- 3280字
- 2025-04-19 09:02:00
深夜,曹丕依舊未眠。
他的病情越來越嚴重,這些日子明明喝了很多水,卻依舊嚴重口渴,雙腿更是嚴重潰爛,讓他痛不欲生,精神也越來越差,甚至多次產生了幻覺,好像看見自己的弟弟曹彰、曹植靜靜站在他面前,就這樣安靜平和地看著他,一臉憐憫。
他剛想怒吼,發現眼前的人影又變成了一身白衣如雪,卻披頭散發,滿臉血污的女人。
曹丕大口大口的喘息,孤獨地看著黑洞洞的房頂,急促而孤獨的喘息著,掙扎著爬了起來,呆呆地看著寢殿中的一切。
“呼……”
驕傲的曹丕不愿意服輸,他依舊疼痛難忍,卻依舊揮手逐退了內侍,但片刻后,他又呼喚內侍回來,重新掌了燭火,在燈影中對著面前的奏疏發呆。
他面前的案上有兩道奏疏。
一道是孟達的外甥鄧賢送上來的。
鄧賢用顫抖的字跡喊冤,告訴曹丕現在大魏情況不對,有人正在違背英明、神武、正確的曹丕的正確指導,開始朝他們這些真心歸附大魏的魏臣發難。
這明顯是蜀漢、東吳埋藏在朝中的探子發難,要動搖大魏的江山,請曹丕明鑒。
另一道奏疏比較特殊——居然是夏侯尚的兒子夏侯玄請人送來的。
夏侯玄雖然沒有出仕,但他父親是曹丕的好兄弟,母親是曹丕的義妹,給曹丕寫點東西還是手拿把掐,以前夏侯玄乖巧地從來不參與政事,上奏只是恭敬地問曹丕身體如何。
可這次,夏侯玄一反常態地激動,在奏疏里急切地說有人正在想方設法構陷蜀漢的降臣,這是破壞大魏的穩定,一定要挖出其中的幕后黑手,給他們致命一擊,這才能保衛大魏的江山社稷穩定。
夏侯玄希望自己能負擔這樣的責任,絕不讓那些宵小繼續猖獗,請曹丕給他一個機會。
看著夏侯玄在奏疏上懇切的字句,曹丕的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感覺身子稍微輕盈了幾分,又不自覺地涌起幾分愧疚。
看看別人家的孩子,看看別人家的孩子啊。
曹丕滿眼淚水,艱難地站起身子,緩步走到窗墻,可站定片刻,還是慢慢走回去,頹唐地坐下。
如果年輕幾歲,如果沒有這身重病,曹丕愿意任性一把,就讓夏侯玄出仕來主導這一切,再掀起朝堂的風浪又能如何?
當年劉慈這么過分,曹丕都能護得住,之前對趙達喊打喊殺的群臣對劉慈毫無辦法,夏侯玄再任性又能如何?
可現在不行。
曹丕知道自己壽數正在走向終結,可能明天,可能再過一年,終究是要撒手人寰。
為蜀漢的降臣出頭,揪出背后的小人?
呵呵呵,敢做這種事的都是朝中的要人,夏侯玄一身義氣貿然殺入這種亂局,肯定會遭受重創。
“泰初啊……哎。”
曹丕喃喃地念叨著,卻見內侍在寢殿門外探頭探腦,不禁煩悶地道:
“作甚?滾進來!”
內侍連滾帶爬地進來,恭敬又諂媚地道:
“陛下,收到校事劉義仁的急報。”
曹丕皺起眉頭,下意識地看了看天。
午夜,校事急報,那只有一件事——有人謀反。
不然劉慈這種小人怎敢在這種時候報訊,孫資、劉放也不會允許他這樣放肆。
“送上來吧。”曹丕無奈地嘆道。
內侍恭敬地將奏疏放在曹丕的桌案上,并趕緊掌好火燭,斜照出了曹丕長長的影子,也照的曹丕蒼白的臉更加驚心動魄。
看了許久,曹丕哼了一聲,將劉慈的奏疏隨手丟進一邊的炭盆里,纖細的絹帛在火焰中慢慢翻身,很快化作一團黑乎乎的殘渣。
“哼,真是胡鬧,給孫資傳詔,讓他狠狠訓斥劉慈一番。”
奏疏上,劉慈言辭懇切地說探查到了孟達謀反的蛛絲馬跡,他派出手下大量的校事和密探頻頻活動,已經掌握孟達勾結蜀相諸葛亮的證據,并說諸葛亮已經在漢中勸農講武,準備勾結孟達伺機進犯。
哦,如果只寫這些曹丕也不至于生氣。
關鍵是之后劉慈話鋒一轉,又提出了一些更激進的建議。
他說孟達在洛陽肯定有同黨,蜀丞相攻打南中的時候就一直以攻心為主,怕是不少蜀漢的降臣都要聽從他的調遣,破壞大魏的朝堂安定,尤其是那個黃庸!
尤其是那個黃庸!
劉慈洋洋灑灑寫了一堆黃庸的罪狀,并表示他已經查清楚了,郭表是無辜的,他是被黃庸激怒才犯下大錯,之后黃庸買通了高柔才把罪行都安插在了郭表的身上!
曹丕大半夜看到這奏疏,感覺陣陣頭暈,看著火光中慢慢崩解的絹帛,他一口氣沒上來,居然真的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內侍嚇得叫出聲來,一群人趕緊喚來太醫,眾人七手八腳地做法,一直到快天亮,曹丕終于悠悠轉醒,看著一群人哭喪臉看著自己,他厭煩的哼了一聲:
“哭個屁,死不了!”
死不了,曹丕對自己的大限還是有點了解。
但他不確定劉慈天天這樣搞會不會把自己氣死。
正好孫資聽說曹丕昏厥一路連滾帶爬地從宮外奔過來,曹丕勉強坐直身子,哼了一聲:
“劉慈這廝做的好事,你自己看。”
“看?”
孫資吃了一驚,環視四周,還以為有什么只有聰明人能看見的東西。
曹丕這才想起劉慈的秘奏已經被自己隨手燒掉,也只能屏退內侍,扶額長嘆道:
“劉慈這廝,你為何不好生管教一番?”
你死了我就能管教他了。
孫資在心中腹誹,但作為太原人的他特別擅長把太難回答的問題原封不動的丟回去,因此更加恭順地道:
“劉慈雖然跋扈,卻對陛下忠心不二,我與子棄平日諸事繁雜,難以統帥機要,橫豎劉慈手段不差,便疏于管教了。”
孫資的意思是這反正都是你親自安排他做的,人家忠誠就完事了,你要是想讓我管得給我再加點權柄。
曹丕的呼吸逐漸平復,把奏疏的內容說給孫資,孫資額上頓時沁出汗來,忍不住搖頭道;
“這個劉慈,當真是睚眥必報,不是,當真是……胡鬧啊!
之前他意氣用事欺凌黃庸就算了,怎么此刻又開始胡作非為,孟子度鎮守邊疆,他居然隨意說他謀反,此事……”
作為中書令和校事名義上的統帥,孫資是個非常懂明哲保身的人,反正壞事都是校事做的,但是機密我全都要,他本來想用太原回答法再把事情踢回去讓曹丕裁決,可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之前劉放說,他感覺黃庸不太對勁,最近幾件大案好像都跟黃庸有點牽扯。
一個降將之子,頻頻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本來就是一件很詭異的事情。
孫資雖然不是劉慈這樣的專業校事,但出于掌握機要的敏感,他還是嗅到了一股危險的味道。
“臣以為……劉慈雖然猖獗,可他煞費苦心查到的事情也不能全然不顧,不然寒了校事的心倒也不妥。
倒不如先將黃庸再下獄,令高文惠莫要凌虐,著御史中丞再仔細查探,也令劉慈詳細舉證,不可胡攪蠻纏,若是三日之內還無實證,放了黃庸便是。”
曹丕皺眉道:
“前次已經讓黃庸下獄,這才幾日,又因為劉慈檢舉拿他,徐庶定然不樂。”
他拿起夏侯玄的奏疏丟給孫資:
“你看,現在坊間已經有不少人說我等要欺凌蜀漢降臣,要是再把黃庸送進詔獄,這還如何給天下人分說?”
你特么早說啊!
孫資在心里不停地腹誹。
他要是早知道夏侯玄也摻和這種事就不該多嘴,管劉慈去死作甚。
現在無可奈何,話都說出去了,他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道:
“我等奉公而行,便如之前陛下懲治曹洪一般,管外人說作甚?
再說,劉慈所厭惡之人,不過就是黃庸,元日他去黃權府上被打的頭破血流,定是此人手筆,不整治一番,劉慈在手下眾人面前也抬不起頭。
再關幾日,劉慈氣消了也就是了,他自然不肯胡攪蠻纏,再牽連孟子度了。”
這話孫資已經說的相當露骨,就差明說現在劉慈發瘋一樣亂咬的原因就是因為曹丕元日派劉慈去黃權家鬧事,引來了兩人的沖突。
當日劉慈被打的頭破血流狼狽逃出來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洛陽,這不把黃庸整治到位了,他的氣是消不了,現在牽連孟達,搞不好下次就要再牽連別的什么人了。
“也對。”曹丕點了點頭,心道我抓了黃庸關幾天,再好生安撫一下孟子度,這總不能說我是沖著蜀漢降臣來的,“就依卿之見,著廷尉去拿黃庸,卿親自去與黃公衡分說,說定護著黃庸周全。
嗯,再去好生安撫劉慈一番,獎勵其勤勉,但是不許他再捕風捉影構陷宿將功臣了。”
曹丕看著孫資,可孫資動都不動——這跟我孫某人有什么關系啊,我去找高柔讓他拿黃庸,然后我再去安慰黃權說護著他兒子周全?
那將來報道上萬一出現了偏差,我是要負責任的啊,一個不小心我孫資豈不是就成了夏侯玄奏疏上說的那種……
咦。
孫資靈機一動,趕緊再次祭出自己的太原解決法:
“陛下,此事臣不能去。”
“為何?”
“臣掌中書,一言一行都是陛下旨意。
若是臣去呼喚廷尉、安撫黃鎮南,這其中出了什么偏差,便是陛下旨意不明,意圖謀算蜀國降臣。”
曹丕皺眉想了想,也點點頭,認為還是孫資想的周全:
“那你說怎么辦?”
孫資笑呵呵地拿起夏侯玄的奏疏:
“泰初有心為國分憂,不如讓泰初歷練一番,陛下與泰初一般年紀的時候早就能擔當大事,為國事奔波,也該讓小兒郎處置些俗事,清談終究不是家國之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