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后，云湘坐在梳妝臺前拆發髻。

頭發太長，就是麻煩，梳費時間，拆也費時間。

所有頭發都松散下來，云湘才覺得頭頂松快了些。

有敲門聲響起。

云湘回頭，就看到站在門邊的季臨。

“你有事？”

“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哦。”

云湘把凳子搬到門邊坐下。

“你說吧。”

季臨……

就算不想讓他進門，也不必這樣吧。

幾句話而已，他說完就走。

她這樣，他很尷尬的。

云湘其實沒有想太多。

今天一天沒閑著，她很累了，不知道季臨要說什么，她實在不想站著聊。

這里人都講究什么男女大防，她猜他肯定也不愿意進她的房間。

她才不會去自討沒趣的邀請他進屋說話，索性便搬了凳子過來。

見季臨抿唇不語，她納悶了：不是有話要說嗎？咋還矜持起來了！

哦，是看她坐著，他站著，心中不滿是吧？

“抱歉啊，我屋里就這一個凳子。”

不是她小氣不讓他坐，實在是條件不允許。

季臨深吸口氣，算了，這人，從嫁進門那天起，就沒見著守規矩。

看在她保護了娘和妹妹的份兒上，他不和她計較。

“這些時日我不在家，家里發生的事，娘都跟我說了。謝謝你為季家做的一切，臨感激不盡。”

說完他向云湘深深一揖。

這話，他確實出自真心。

聽說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其實沒有想到云湘會做到這個地步。

她護住了他的家人，他季臨就愿意用性命來回報她。

現在，就算要他一輩子只守著她一個女人，他也認了。

云湘見他如此鄭重，還行了大禮，有些不好意思。

“你不必如此。”

“同在一個屋檐下，娘和小妹有危險，我不可能袖手旁觀。”

“只是此事涉及李家，后續會很麻煩，你最好有個思想準備。”

“嗯，我知道。”

燭光里，季臨清冷的眉眼柔和了不少。

“府城里，我托了學政大人幫忙。但是光走關系怕是不夠，張縣令這個后臺不倒，李家便不會垮掉。”

“現在是除掉這兩顆毒癰的最好機會。不知你和岳父可有盤算？”

上次劉爽的話，透出一個信息，云誠定是有所籌謀，恰好，他也不會放過仇人，能合作成為盟友，他就不會拆這個老丈人的臺。

要是云湘能給他透個底，那更是再好不過了。

云湘早就知道季臨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

會不會報恩不知道，但會報仇是一定的。

他們現在目標一致，便可以做盟友。

“父親所想，和你一致。”

“被李家戕害的苦主，已經跳了。現在事態還在擴大，胡知府也已經插手了，這次李家想躲過去，肯定不可能，但是想把張縣令一起拉下馬，還需要更多的證據。”

云湘說道。

“李家有一個叫李忠的管事，是負責米糧走貨的，他在李家干了三十多年，或許可以跟他探探消息。”

季臨說道。

云湘的眼睛亮了。“這個人，很有價值。”

“嗯，我今晚就去見見他。”

“好，那你小心些。”

季臨還想再說些什么，但是張了張嘴，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轉身走了。

云湘想到他剛才那復雜的眼神，以為他是在擔心和離的事，趕緊起身追過來。

“幫娘和季舒，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不會拿這件事要求你什么。和離的事，還是按原計劃，你找個時間，咱們一起去辦手續。”

季臨沒有轉身，他頓了片刻，“嗯”了一聲，便走了。

季臨走后，云湘又盤算起來。

搬倒李家的證人證據有了，所缺的是把李家和張廷昌聯系起來的證據，在這個李忠身上，不知道能不能有所收獲。

而另一邊，她下的那個‘鉤子’，也不知道能勾出什么來？

正想著，一顆小石子兒，啪的一聲落進院子。

云湘聽到聲音，趕緊打開院門，街上空空蕩蕩的，什么人都沒有。

她轉回身，看到墻角里躺著的那塊小石子兒，上面似是綁了東西，打開一看，是個布條，上面歪歪斜斜的寫著“巳時，牡丹”四個字。

剛剛還在想著能勾出什么來，現在就有了消息。

云湘心里涌上一絲喜意。

不過還是得謹慎著些，明天她不能一個人去，帶誰去好呢？

一夜好眠，今天云湘起得特別早。

自從上次揍了媒婆和李二寶后，她發現這具身體太弱了，手腳也不靈活，打個架，都能把自己累個半死。

所以最近她都會早起晨練。

院子太小，沒辦法跑步，她又不會功夫，還好上學的時候，體育課選修過太極拳，她便在院子里打起了太極拳。

太極拳雖然看著柔緩，但真的動起手來，四兩撥千斤，不是虛的。而且最近自己的手腳，確實靈活了許多。

等她收功后，就看到季臨正看著她，驚訝不已。

“你打的這是什么拳法？”

“太極拳。”云湘用帕子擦掉臉上的汗，回道。“上次打架時，體力跟不上，差點吃虧，所以現在一有時間，我就練練。”

這樣綿軟的拳法，要是真跟人動手打起來，能有什么用？季臨想了想，說道：

“你要是真想練，我教你些能護身的拳法吧。”

“你會功夫？”

“早些年，跟個教頭練過些拳腳。”

“那你很厲害啊！”云湘試探問道。

“厲害談不上吧，自保倒是沒問題。”季臨挺挺胸回道。

這人還真是深藏不露。

雖然早有猜測，但此刻，她是真的確定他果然是個練家子。

怪不得常常半夜出門。

正好上午要見一個重要的人，之前她還想著，要不要去找父親借個人，陪她一起去。

現在有季臨在，要是他能幫忙，肯定最好不過。

于是云湘便問了一句：“你上午有事嗎？”

“你有事？”季臨沒有回答，反而問道。

“嗯，你要是沒事，就陪我去見個人。”說完，云湘又壓低聲音，貼近他耳邊說道：“這個人很重要。”

女子身上特有的清新味道鉆入鼻腔，他忍不住去看她的臉。

那雙圓圓的眼睛，像是山澗清泉，倒映出他的影子，又像是林間小鹿，懵懵的撞在了他的心尖，突然，就有點癢癢的。

恍惚間，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說:“好。”

“那咱們辰時正出發。”

女子歡悅的聲音傳來，他才回過神。

他剛才，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