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啟昇素來心思敏捷，楊家雖是傳承三代的武林世家，頗有根基，但真正大肆擴張，完全掌控三江兩省之地，全憑他這些年明里暗里的運籌帷幄。

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一幅幅畫面在他腦中飛快回閃——

金光鼎說過的話，臨死前的表情，種種前因后果串聯起來，與明夷真人所言一一印證。

電光火石間，他已然斷定：明夷真人所言非虛！

他從地上站起，飄然疾退，要先跟雙方都拉開距離。

文鏡鸞輕喝一聲：“好徒兒，你要往哪里去！”

她伸出五根纖細柔軟的手指，擰在一起掐了個怪異的法訣，朝楊啟昇迎面一晃，使出三峰派鼎鼎大名的“元陰吸陽大法”。

楊啟昇只覺腦袋“嗡”地一下，全身氣血翻涌，瘋狂涌向大腦，仿佛要順著眼耳口鼻被抽離體外。

“淫婦，有我在此，你還敢害人！”

明夷真人一聲斷喝，恰如醍醐灌頂，又似春雷滾滾，將那股熱血涌動的迷糊勁給震散了。

楊啟昇清醒過來，再看時，自己已經遠離文鏡鸞，站在明夷真人身后，連魁武也被挪移到了旁邊。

看著明夷真人那威嚴挺拔的背影，楊啟昇心中升起一陣感動，小聲念叨著：“多謝真人施以援手。”

明夷真人揮舞拂塵，文鏡鸞周圍的地面驟然涌現出一個直徑數丈的火圈，火焰沖天而起，形成一根急劇膨脹的火柱。

文鏡鸞臉色微變，她與明夷真人曾交手數次，深知這是他的看家手段——天罡地煞烽火神柱。

地上的火圈蘊含了濃重的地火煞氣，若是任由其不斷漲高，接天連地，吸收到了九天罡氣，到時候乾坤相索，罡煞激蕩，便一發不可收拾。以自己的道行法力，即便能夠脫身，也要費上一番功夫。

她不敢大意，急忙祭出兩面鴛鴦小旗，左右分開，呈兩儀之象，將火柱破開一個豁口，合身化作一道白光飛出。

明夷真人見狀，拂塵再揮，東南西北四方各凝成一根火柱，火柱迅速升高，同時在地面移動，布成五行陣勢。

文鏡鸞倒吸了一口涼氣，明夷真人的法力遠勝從前！

她當年跟明夷真人斗過法，雖然不是性命相搏，但也都出了全力，那時候兩人實力不相上下。

她清楚地記得，當年的明夷真人只能發出一根烽火神柱，如今卻能同時催動五根，且每根火柱性質各異，分明是空中火、石中火、木中火、三昧火、水中火，五火合一，威力極大，所成陣勢蘊含許多奧妙，一時之間也無法全部看透。

雖然這些年自己也勇猛精進，新煉成了許多厲害的法寶，可今日布局已成泡影，再斗下去也無意義，一個不好，又恐要觸發天罰！

她長笑一聲，仗著兩面鴛鴦旗冒火突煙破空飛走：

“明夷道友，你也看上了這小子，要收他為徒了？那也好，你只管將他帶回太乙宮好生教授。待他修成金丹，我再來取他的真陽，到時定要嘗嘗洞玄金丹的滋味！”

她的笑聲漸行漸遠，迅速消失在云端。

看著文鏡鸞消失的方向，楊啟昇緊握雙拳，用心記下關于她的一切：“樸陽派玄牝山天池峰蓮花洞，三峰邪派白骨夫人文鏡鸞……”

等將來等我也修成劍仙，必去找你報仇！

你滅我家門，我滅你全派！

此刻的他，弱小如螻蟻，仇人只需輕輕一彈指，便能讓他粉身碎骨，灰飛煙滅。

再怎樣的憤怒與吶喊，都不過是無能狂怒，毫無意義。

只能暫時印在心底：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他深吸了口氣，轉身誠懇恭敬地拜謝明夷真人的救命之恩，并主動提出拜師學道的請求。

從明夷真人身上，他能夠看到一種凝如山岳，萬世不移的正氣。

就算沒有發生前面的事，今天兩位劍仙憑空出現在面前，都有機會拜入門下，他也會優先選擇明夷真人。

明夷真人捋了捋長須，目光如電，認真打量著他，緩緩說：“我太乙宮乃玄門正宗，收徒極嚴。資質、根骨、悟性、人品，缺一不可。即便你皆具備，也需先做三年記名弟子，通過考驗方能正式入門，得授上乘仙法。”

楊啟昇誠懇地說：“我愿意做記名弟子，接受真人考驗。”

明夷真人見他坦然接受，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贊許：“其實，我早已知曉你的名號。三江少主，掌五湖總印，從五年前，我每次路過三江城，

都會暗中觀察你一番，那時便動了收徒之念。如今天下變局在即，我若不帶你走，那妖婦必會卷土重來，捉你去玄牝山。今日便破例，直接收你入門。”

楊啟昇聽出師父對自己頗為看重，連忙磕頭拜師：“弟子楊啟昇，拜見師父！”

魁武在他身后，也跟著磕頭。

明夷真人卻一揮拂塵，一股柔和卻不容抗拒的真氣將魁武托起，不受他的禮：“你心性與本門道法不合，與我無緣。”

楊啟昇本想為魁武求情，但見明夷真人神色肅然，語氣不容置疑，只得將話咽了回去。

他心中暗想：“待我修成劍仙，再為魁武他們另尋仙緣。”

明夷真人又說：“此時我的真身正在南方烏頭山上，為一友人護法煉丹。方才遙見此地火氣沖天，便以飛劍寄托元神趕來查看。你如今所見，只是我用飛劍所變成的化身。如今我要回烏頭山去，你先回家料理父母親人的后事，半月之內，你需趕到烏頭山斷腸崖，隨我回山清修。”

楊啟晟震驚不已：這位輕易擊退文鏡鸞的高人，竟只是一個身外化身！

而烏頭山距此千里之遙，師父卻能隔空顯圣，簡直神通廣大至極！

明夷真人抬手掐訣，指尖一點紅光沒入楊啟昇眉心，直入泥丸宮中。那紅光在他元神旁凝聚，化作一個與明夷真人一模一樣的小人，栩栩如生。

“我在你體內留下一道神識，若有疑惑，可隨時問他。”

明夷真人說罷，拂塵一揮，身形如焰火般騰空而起，化作一道赤光，直奔天南，瞬息間消失在夜幕之中。

楊啟昇心中激蕩難平：“終有一日，我也能修成這般通天徹地的仙法！”

他收斂心神，轉身對魁武道：“帶上金光鼎的尸體，我們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