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昂退位，艾薇加冕成為利昂王國的第二位國王。

退位之后的利昂本應去冰霜王國，不過在這之前，他還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見尼森。

六年前他為棋子，尼森為棋手，他被逼著站到擂臺上和克雷格決斗。

雖然那場決斗成就了他龐波帝國第一天才之名，不過那終究是被逼的。

還記得當時，尼森看他的眼神里帶著的那股蔑視。

終究是年少時的意難平。

即使成就了遠遠超過他的圣域極限，利昂仍然難以忘卻那天那人的眼睛。

紫云城，城外的一個小院。

尼森背負巨劍一步一步的走了進去，他在看到院中那位穿著紫袍的青年時，直接跪倒在地上。

“尼森！

見過利昂大人。”

“抬起頭來。”

利昂沒有回頭，仍然背對著他。

聽到利昂的命令，尼森沒有立刻抬頭，而是先把背上的巨劍解下，放到了左手邊，然后才抬頭看向利昂。

一如當年，尼森的眼睛混濁中帶著一抹凌厲，卻沒有了年少時給他的壓力。

利昂的這座小院不大，從東到西也不過百米方圓，在院子中央，只種著一棵櫻花。

通往主屋道路的兩側，有兩塊花圃，花圃也很是單一，只種著一種花。

那花應該是野花，叫不出什么名字，最喜歡生長在大樹的底下。

利昂走到那株櫻花樹下，右手輕輕撫摸著一根樹枝，忽然向尼森問道。

“你不服？”

“尼森不服。”

“既然不服，為什么還要下跪？”

“尼森家里有父母，有妻子，有孩子。

一共，一百，一十八口。”

“你怕我殺了他們？”

“是！”

“難道你不知道我頒布的十大律法。”

“我知道。”

“那你為什么還要怕？”

“因為是你頒布的。”

利昂不說話，他沉默了。他有心想說“這法律對他也有效”，可又感覺這句話太過單薄。

“屠龍者尼森，圣域之下第一人？”

“利昂大人，是我。”

“站起來，拿起地上的劍。我要和你打一場。”

“尼森不是大人的對手。”

“我會把實力壓制到和你同級。”

“那大人要小心了。”

尼森很狂，竟然以九級戰士的身軀對圣域說這種話。

利昂心無波瀾，只是那撫摸枝丫的手稍微一用力，一枝櫻花便被折了下來。

利昂終于回過頭來，他迎著尼森那混濁的眼睛，把手中枝丫上前一指，做劍招“直刺”狀。

尼森，你很狂，但我比你還要狂。

“舉起你的巨劍。”

尼森左手拿起巨劍，然后交到右手上。

“利昂大人可要小心了。”

“了”字剛落，尼森就沖了過來，巨劍剛剛舉起，向利昂腦袋砍去。

利昂站在原地，右手舉起櫻花枝格擋，脆弱的櫻花枝上有紫光流轉。

“好格擋。”

巨劍之上黑色斗氣吞吐，卻奈何不了一根櫻花枝。

尼森改劈為斜砍，利昂同樣變招。

“噔～～”

花枝與千煉精鋼打造的巨劍相撞，竟發出金鐵交擊的響聲。

正面進攻被招架，尼森迅速改變方位，來到利昂的側后方。

兩米長的巨劍在尼森手中，如同匕首一般靈活。

巨劍改砍為刺，帶著凌厲的殺氣向利昂腰間刺去。

利昂雙腳仍然站在原地，只是手持櫻花枝的右手向后一擺，尼森的這次攻擊便被化解。

連續三次進攻沒有取得成果，尼森毫不氣餒，他把手中的巨劍向左一拋，隨后左手持劍，巨劍在空中飛舞，仿若游龍，極速的向利昂小腿方向下拉。

專精巨劍的戰士往往只練單手劍，沒想到尼森左手也能持劍。

利昂手腿仍然不動，動的只有那根櫻花枝。

利昂右手向下一拋，櫻花枝好砸到尼森左手持的巨劍上，隨后巨劍被打偏，櫻花枝借著這股反彈的力道又回到了利昂的手中。

“好。”

尼森穩住身形，繼續向利昂攻去。

利昂始終沒有移動過，只憑借手中的櫻花枝和尼森對打，如此這般，兩人竟打得有來有回。

“小心了，我要還擊了。”

說完，利昂握著櫻花枝的手從一個刁鉆的方位向尼森打去，尼森見了，立馬提劍回防。

紫色和黑色交織，卻不料在它們相撞的前一秒，那櫻花枝竟向下彎曲，險而險之的躲過了巨劍，隨后彎曲一頭掃在尼森的腹部，把他打出十多米遠。

如此，勝負已分。

利昂沒有說話，而是拿著那枝櫻花來到櫻花樹下，找到剛才折斷的地方，他又把櫻花枝兒插了回去。

有生滅的力量在斷口處涌動，隨后櫻花枝和櫻花樹連到一起，絲毫看不出有折斷過的痕跡。

“你服了嗎？”

“不服。”

“為什么還不服？”

“因為你是圣域，你領悟有天地之勢，即使把實力壓制到和我同級，你那枝丫上也有天地之勢的影子。

我只有斗氣。”

利昂忽然笑了。

他走到尼森身邊，拿起尼森的巨劍。隨便在空氣中一揮，臉上出現紫色光芒。

“我以魔力模擬斗氣，令其附著于武器表面。剛才和你對打，你看到的是櫻花枝，其實是斗氣。

你以為櫻花枝和鋼鐵碰撞而不斷，是我在櫻花枝上加持了天地之勢。然而，我并沒有。

剛才和你對打的，其實是修煉雷電斗氣的九級戰士。”

尼森沉默了，在紫色光芒附著于他的巨劍表面時，他就知道自己錯了。

剛才和他對打的，確實是九級的利昂。

“你對斗氣的運用，對環境的感知，對戰斗的直覺，對時機的判斷都不如我。

同一等級下，尼森，你說你要怎么贏我？”

“尼森，你服了嗎？”

尼森低下了頭。

“服了，尼森服了。”

“好！”

好像挪開了多年壓在心里的大石頭，利昂只感覺自己全身一陣輕松。一時間，櫻花的香味充斥著鼻腔，聞著簡直令他陶醉。

尼森雙手撐地，從地上站起來，他抽出被利昂插在地上的巨劍，重新綁在背上。

仿佛知道自己的作用已經消失了，他轉過身去，一步一步的向門外走去。

“一切都是法則和規則的表象，斗氣是，魔法也是。

如果你透過了表象，又會遇到另一個表象。

天地之勢！

如果將法則與規則比喻為一枚豆子，那么斗氣和魔法就是這枚豆子的外殼。等你打開外殼，會發現在豆子表面還有一層皮。

這層皮便是天地之勢。

要想觸及這層皮，需要對你的斗氣或者魔法具有足夠的了解，你才能初步觸及到它。

它是元素的運動方向，是粒子的排列組合。

尼森，如果你能理解我說的東西，五十年內必成圣域。”

正要走出門口的尼森忽然轉過身來，向背對著他的利昂深深鞠了一躬。

“謝謝。”

剛才的下跪毫無一點誠意。

現在的鞠躬卻是一片真心。

這一禮，利昂坦然受之。

“走吧，希望下次再見到你時，你已經成就圣域。

還有，我定下的律法，我也會遵守。”

尼森深深地看了那人一眼，然后轉身向自家走去。

尼森走了，利昂仍然站在櫻花樹下。

既然魔法和斗氣是天地之勢的表象，天地之勢又是元素玄奧的表象，那么其他玄奧的表象是什么？

雷電之速的是提升施法者的速度，那它的表象就是速度。

同理，生滅玄奧的表象是生死，表象則是拯救與毀滅。

拯救的定義很寬泛，可以是療傷也可以是修補。毀滅的定義也很寬泛。

……

利昂越想越迷糊，越想越不明白，感覺之前領悟的生滅玄奧又不對，全部推倒重來。

重來之后又感覺重來的不對。再改回原來的理解。

如此，利昂就在不對與對之間來回跳躍。

在他腦海中，對于生滅玄奧的領悟正在快速增加。從四成開始，一路來到九成九。

然而最后那百分之一，卻怎么也突破不了。

盤龍世界領悟法則玄奧的難度是遞增的，尤其是最后那百分之一，要比領悟之前的百分之九十九都要難。

利昂不是急躁的人，領悟玄奧也急不得。既然怎么也突破不了那百分之一，他就不再強求了，而是轉而思考起裁決玄奧來。

裁決玄奧是極致的毀滅，與生滅有共同的契合點，如今生滅玄奧的領悟程度大幅度提升，也帶動了裁決玄奧的領悟。

不過裁決玄奧畢竟是高等玄奧，要比初等中等玄奧晦澀難懂的多，這從利昂頻頻皺眉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得出來。

雷電法則的毀滅和毀滅規則的毀滅有什么區別？

利昂的思維發散，直接思考裁決玄奧難度太大，不如思考一下毀滅規則，看看能不能間接領悟。

如此，利昂回憶起上輩子看過的盤龍視頻。

根據盤龍原著記載，毀滅規則的毀滅更傾向于不問緣由的殺戮，是徹徹底底的破壞。而雷電法則中裁決玄奧的毀滅，則是審判過后的問罪。

雷電法則高居于王座之上，對下面犯罪的臣民進行審判。

對對對，就是這個思路，要站在正義和道德的高度對別人進行審判。無論王座下的人是誰，高居于王座上的自己都可以判他有罪。

利昂越想越多，越思考越透徹，裁決玄奧的領悟程度也在逐漸增加。

八成，九成，九成一，九成二。

……

利昂頓悟了，這次沒有一個奧利弗來打斷。

日升日落，十天過去了，利昂仍未醒來。

在此之間，漢密頓曾經來過，發現利昂正在頓悟，于是他便守在小院門口，防止有不長眼的人打斷利昂的頓悟。

數千米厚的烏云從紫云山脈方向撲來，眨眼間便覆蓋了紫云城頭上的天空。

本還是艷陽高照的白天，頃刻間就來到了人形竄動的黃昏。

大暴雨要來了。

老皮特指揮著酒館的伙計們收拾擺在屋外的桌椅，椅子腿和桌面碰撞，不斷發出“吭吭”的響聲。

在那黑的仿佛深淵一般的烏云中，有道道雷霆劃過。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閃耀的紫光照亮了整片天空。

鳥兒不飛了，蟲兒不叫了，就連一向猖獗的紫云山脈，也少了幾聲巨獸的吼叫。

天地之間，好似除了人類那急匆匆的腳步聲，就再也沒有其他了。

正躺在在椅子上喝茶的奇格忽然座了起來，他放下手中的茶壺，看向窗外的天空。

“今天這場雨，有點兒不對勁啊？”

奇格趕緊起身，跑到院中。

院子里拴在柱子上的幾匹地龍馬，此時正安靜的趴在地上，仿佛遇到了天敵，一動不敢動。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平時下雨的時候，也沒見地龍馬這個樣子。”

奇格皺緊了眉頭，并抬頭向天空望去。

此時恰好有一道閃電劃過，撕裂了已經黑到能滴出墨水的烏云。借著閃電的光芒，隱隱約約中，在那烏云之上，竟好像有一紫色王座時隱時現。

王座之上還坐著一位君王！

“這是躺太久，出現幻覺了？”

奇格瞪大了雙眼，努力的想看清那端坐于紫色王座之上的人的面容。

就在這時，那王座之上的身影好像感應到了什么，他扭頭看向奇格的方向。帶有紫色閃電的目光穿透了時間與空間的距離，印射進奇格的靈魂深處。

“啊～～”

劇烈的疼痛令奇格跪在了地上。他雙手抱頭，不斷的搖晃。仿佛這樣就能減輕他的痛苦一般。

對于這一切，利昂都不知道，他只是沉浸在雷電法則的玄奧之中。

雷電元素，雷電之速，生滅，電磁，裁決玄奧一一浮上心頭。

不知某時某刻，他終于在大雨中醒來。

“裁決玄奧和生滅玄奧一樣，還是差一絲嗎？”

利昂喃喃自語，不過很快，他就注意到仍然站在門口的漢密頓。

“漢密頓，是你在守護我嗎？

謝謝！”

聽到“謝謝”這兩個字，漢密頓愣住了，不過很快他又反應過來，在雨中向利昂行禮。

“利昂大人，這是屬下應該做的。”

利昂示意他走進屋里來。

“我這次頓悟，過了多長時間？”

“十天。”

十天嗎，還好時間不長。

利昂望著窗外的大雨，心思已經飛到了五萬公里之外的冰霜王國。

如今事情盡了，可以去找安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