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毛遂自薦
- 1980從少林寺武指開始
- 黑水淵
- 4659字
- 2025-04-04 00:08:00
驅散圍觀哨位的兵營閑人,打斷陸揚的解釋,褚副營長直接在哨位旁打了電話,大致介紹了一下情況,就站在哨兵身旁說道:
“小同志,我看你的歲數也不大,不要因為一時興起,給自己惹麻煩。”
陸揚雖說有一米七多接近一米八的身高,讓他沒有十六歲小孩的樣子。
但一路上不管是貨車司機老王,還是鐵路的那些調度員,都能從他嘴上的絨毛判斷出他的大概歲數。
褚毅作為副營長,最擅長的就是通過士兵的表情,分析士兵的心理。
起初他沒看有些臟兮兮的陸揚,看過之后,他也跟貨車司機老王一樣,把他當做了半大孩子。
雖說洪流已過,但早些年的一些弊病還在。
半大孩子四處游蕩,會被定性為盲流,這對還在上學歲數的孩子來說,也是不可承受之重。
只因無論高中、大學、工廠、單位,都有各自的審察制度,這些機構單位對于盲流這類行為的容忍度并不太高。
褚毅的想法很簡單,無非是在攝制組的人到來之前,勸退陸揚。
人跑了,就是死無對證。
一旦發現陸揚是在欺騙眾人,那事情可就嚴重了,輕一點,部隊審察完之后,通報地方。
重一點,就是將人扭送地方,如果陸揚被定性為四處游蕩行騙的盲流,弄不好就會被勞教。
褚毅只是喝散周圍看熱鬧的軍營閑人,沒有將人趕走,既是留下證人,也是在幫著陸揚。
這樣一來,陸揚即便惹怒了攝制組的人,眾人圍觀,也容易被輕拿輕放。
哨兵李胡貴未必是陸揚的貴人,但站在他面前的副營長褚毅肯定就是他的貴人。
原因也很簡單,褚毅也是農村上來的,農村的半大小子什么樣,他再清楚不過了,眼前的陸揚就是個正經的農村壯小伙。
也只有一些條件艱苦的農村,半大男孩才會跟他一樣亂發飛揚。
只是事情的發展有些出乎褚毅的預料,從駐地出來的并不是攝制組的普通人物,而是正副導演張鑫焱跟施洋平兩人。
“小伙子,你小心點,來的是張導演跟施副導演,有些話想好了再說,別嘴一張就給自己惹麻煩。”
提醒完了陸揚,褚毅這才面帶微笑走向兩人,這個駐軍的副營長之所以如此,只因攝制組的來頭太大,不說促成拍攝少林寺的廖公,就連體委現在也不是一般單位。
張鑫焱、施洋平二人作為港城左聯影業的中堅人物,這次參與拍攝電影少林寺也算是臨危受命。
前任導演陳文,帶著副導演跟女一號,在片場演起了狗血三角戀情,女一號跟著副導跑了,正導拍出來的片子,簡直就是粗制濫造。
本就捉襟見肘的新聯影業,承受不住巨大的損失,無奈拉長城影業入場。
初拍的膠片粗制濫造,不僅得不到廖公的認可,島國的發行方也在看過一版膠片后,表達了極端不滿意的態度。
資金捉襟見肘,幾乎損毀的少林寺修繕工作也需要時間,發行方催促的也急,讓張施二人不禁有些焦頭爛額。
接到駐軍的電話后,意見一致的兩人打算出來透透氣。
雖說對張導的印象極為深刻,雖說剛剛褚毅也提醒過兩人的身份,但人到了近前,因為激動陸揚一時間也沒了言語。
“小同志,是你要找我們?”
張鑫焱雖說是長居港城,但卻說著一嘴微帶港城腔調的普通話,這就跟他身后的左聯影業有關了。
五十年代左右,粵語還是港城的底層語言,并未被港島上層所接受。
但隨著局勢的穩定,以及港府的殖民策略,在有心人的推動下,左聯影業的普通話推廣遭遇了滑鐵盧,使粵語成為港城區分層級的語言。
所以張鑫焱說的可不是聱牙佶屈,說起來拗口,聽起來難懂的港普,而是略帶港音的普通話。
這位港城電影圈里非常著名的人物,中等個子、微胖、帶著一副金絲眼鏡,看上去有些憨態可掬的模樣。
“是的!我想毛遂自薦一下,做少林寺的武術指導!”
雖說心里有些緊張,言語上有些失措,但陸揚也在抓緊調整心態,跟導演面對面,也是他之前的日常,現在緊張不過是因為見到了仰慕已久的人。
“小伙子好大的口氣,你有什么特長嗎?”
張鑫焱是電影導演,對于人的外表極為熟悉,他如貨車司機老王,副營長褚毅一樣,一眼就看出了陸揚的實際歲數,個子雖高,但最多不過十六七歲。
“張導演,我是冀省涉縣石泉村人,我們村是一個存在了千年的古村落,緊鄰太行八陘之一的滏口陘,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因此其地之民尚武!”
這話可不是陸揚瞎編的,石泉村外的殘碑上就是這么寫的。
說著話,陸揚在哨兵李胡貴、副營長褚毅戒備的眼神兒里,解開了身上的百衲對襟衣,赤著上身背對眾人說道:
“張導,我背開雙龍脊,兩肋大筋筆直,腋下有肉翅、翅前有鯊魚肌,背闊腰細、大腿粗壯小腿長而有力,這就是傳說中的虎背、蜂腰、螳螂腿,為明朝選拔錦衣衛的必備條件之一!”
陸揚寬衣解帶為電影事業現身說法,可比他捏幾個核桃,打幾套拳更能博得張施兩人的眼球。
只因他肌脂率有些低,赤身展露肌肉,跟李小龍的肌肉有些類似,這差不多就是港城對實戰武術家的認知。
而且陸揚的話里有話,龍筋、雙肋大筋,都是傳武的說法,虎背、蜂腰、螳螂腿為錦衣衛選材標準一說,又展現了他的歷史素養。
如果這算是面試的話,那陸揚的表現在張鑫焱看來,很貼合武術指導的應聘場景。
只是,這里是中牟不是港城,少林寺攝制組的人馬都是各省體委推薦、經武術隊專業選拔,陸揚這種毛遂自薦的方式,在這里可行不通。
“小伙子,你最好找個體校或是單位再來應聘,我們沒有聘用民間人員的權力。”
一路跋涉倒車,讓陸揚的亂發披散,有些還糾纏在了一起,但他的肌肉加上他的方正長相,也不失為一個動作演員的優質人選。
雖說拒絕了陸揚,但張鑫焱還是說的較為委婉。
“張導,我來都來了,不能白來,我平時也沒少看影視、歷史、傳統武學方面的書籍,或許我能幫你解決一點麻煩,您不要急著拒絕我,試試總歸沒有壞處!”
對于進駐少林寺劇組,陸揚肯定是志在必得的,除了說的這兩條路,他還有幾條路,只是這兩條比較委婉,不怎么得罪人。
見陸揚的言語不俗,張鑫焱也不禁犯了難。
強硬拒絕很簡單,但容易挫傷面前青年的上進心。
左聯影業在港城就是以抗爭、上進為主旨的,不符合他們一貫的堅持。
收下陸揚,程序上不對。
即便要收,也需要冀省體委跟涉縣的石泉村聯系,而不是劇組直接聘取。
“既然你來了中牟,顯然知道劇組的一些信息,現在我們面臨兩個方面的壓力,第一自然是拍攝資金,第二就是來自發行方島國少林拳法聯盟的壓力。”
為了委婉的拒絕陸揚,張鑫焱就選了一個山村少年最不可能接觸到的領域,那就是來自發行方少林拳法聯盟的壓力。
至于資金問題,各級體委都解決不了,更遑論一個山村小伙了。
“張導,在我看來就是一個問題,完全可以讓發行方少林拳法聯盟增加代理權投入么!再有這個少林拳法聯盟的詳細根底,張導也要找人好好了解一下!”
陸揚的第一個解答,只是讓張鑫焱、施洋平笑了笑,已經簽署合同的代理權,幾乎沒有增加投入的可能。
但第二個解答,卻讓張施二人的面色有些凝重,畢竟這里是中牟不是港城,有些問題還是很尖銳的。
“你說的詳細根底是什么意思?”
陸揚的解答有可能涉及諜報類漩渦,再開口提問的張鑫焱,也沒了剛剛的笑容可掬,而是變的聲色俱厲。
“抗戰中,他們的一些諜報組織大多以民間會道門的形式存在,如果少林拳法聯盟存在日久,必然跟這些會道門脫不開關系。”
陸揚一句話把話題支到抗戰時期,就連褚毅的表情也嚴厲了起來,這種話題現在也是很棘手的。
見陸揚條理清楚,張鑫焱跟好友施洋平對視了一眼之后問道:
“那你想怎么讓少林拳法聯盟追加代理權投入?”
“很簡單,正倉院的‘唐樣大刀’四個字!”
“唐樣大刀?你的意思是按照島上的館藏兵器,設計劇組的兵器?可唐樣大刀是什么樣子?”
作為專業導演,張鑫焱一下就抓住了‘唐樣大刀’四個字的關鍵信息。
這倒是極有可能讓少林拳法聯盟繼續追加投入,畢竟正倉院作為博物館,在島上還是很知名的,現在的島國人也很熱衷于展現他們所擁有的中華文化。
“這很簡單……”
說完,陸揚就直接蹲下,在泥地上大致畫了一下唐刀的樣式,以及各個方向的剖面圖。
“這種直刀的大小就是這個樣子嗎?如果只是這般大小,上鏡不夠威武!”
看了看陸揚畫在地上的唐直刀尺寸,張鑫焱也提出了較為專業的意見。
“張導,我聽說你們在這里訓練的是馬術,有戰馬肯定就有騎兵,這柄刀的尺寸是否適合騎戰,一問便知,如果嫌刀小,可以人為增大,但對材料有要求。”
陸揚之前的職業雖說是武指輔助,但他坐上輪椅之后還要生活,為了生活,他就利用之前處下的關系,成了一位宅在家里的道具加工師。
他雖說沒有設計道具的專業知識,但扛不住他干過的設計多。
因此以后四十年的電影道具,除了一些繁復的衣飾,鮮有陸揚沒有接觸過的。
即便是設計繁復的衣飾,他也有一定的發言權。
“材料上的要求是什么?”
涉及到專業領域,張鑫焱的態度也很執著,一直追問不停。
“如果是鋼制直刀,增加尺寸之后,使用刀具的演員會很吃力,正常馬刀、腰刀的重量在一斤半到三斤之間最為順手,超過三斤,一般人舞動起來會很吃力,甚至于傷到手腕。”
自從兩人見面,陸揚一直在把話題向專業領域引,雖說所謂的專業領域,不過是一些武行的常識,但耐不住現在知道的人不多。
陸揚言之有物,也讓劇組的兩個導演開始對他刮目相看,這樣的毛遂自薦看來還是有必要的。
“褚營長,我可以在這打個電話嗎?”
張鑫焱見獵心喜,想要在哨位上打電話,褚毅深看了陸揚一眼后,委婉的說道:
“張導演,外聯的電話,還是要在駐地打的,人我們可以暫時照看一下,讓他去營區洗澡吃飯……”
褚毅說這話,可就不是照顧陸揚了,而是把他暫時羈押在營區。
剛剛陸揚跟張鑫焱導演說的一些話,很有必要深究一下,反特反諜對駐軍而言從未遠去,一直都處于最高戒備等級。
“這樣最好,我聯絡的時間會比較長,來自冀省涉縣石泉村的陸揚同志,你可能需要耐心的等待一下。”
身為左聯影業的知名導演,張鑫焱也有一定的斗爭經驗,再次確認了一下陸揚的身份,他才跟副導演施洋平一邊低聲討論,一邊走進了營區。
兩個導演剛走,副營長褚毅就拉過組織股長張大柱,在他耳邊輕聲安排了幾句。
“褚營長,這樣不好吧?會不會擴大影響面?”
“無非駐地還要有甄別程序,劇組的人是經過層層選拔的可靠人員,即便有問題,接觸也是在營區進行的,并不會影響那些武術運動員。”
褚毅給了張大柱命令后,這才帶著陸揚走進了營區。
看著身邊挑著大桿子扁擔不怎么趁手的小伙,褚毅再一次確定了他的鄉村出身。
擔子會挑一點,但又不怎么會挑,這點雖說有些不正常,但在褚毅看來卻很正常,并不是所有的鄉村孩子都會挑扁擔。
他看的是陸揚的步態,腳下的步態習慣是很難偽裝的,營區的地面略有坡度,上坡的時候,腳尖先著地,下坡的時候腳跟先著地,這就是山區人的行走習慣。
反著來,上山腳跟先著地容易后仰,下山腳尖先著地容易前傾,陸揚的步態越是隨意,就表明他所處的山村山勢越高。
只有危險,才能讓人的步態習慣成為肌肉記憶。
一路走到營區的盥洗區域,陸揚以剛洗過為理由,拒絕了褚毅收走他百衲對襟衣以及理發的善意。
只是用他找來的修剪工具,在洗漱之前,修了修手腳指甲。
石泉村那只羊的傳武圣體在指甲上也有體現,指甲厚度接近五分錢硬幣,質地透明且堅韌,被這樣的指爪抓上一下,那感覺肯定相當酸爽。
羊的體脂率不高,原因可能是肉食的攝入量不足,洗澡之前,陸揚再一次檢查了一下膝、髖、踝三大關節,那種油潤輕松的感覺,讓他不禁笑出了聲。
人只有經歷過傷痛之后,才知道傷痛的可怕,關節損傷不可逆帶來的傷痛跟生活上的不便,可比真正的癱瘓難受多了。
癱瘓是想動動不了,關節傷痛是能動卻不敢動,一動就是痛徹心扉。
因為劇組的到來,盥洗間的洗澡水還是溫熱的,認認真真的洗刷了一遍新的傳武圣體,將一路風塵盡數留在盥洗間,換衣服的時候,陸揚發現褲子不見了。
裝錢的布腰帶、錢袋都在,唯獨少了褲子,雖說他的褲子沒了,但原本放褲子的位置,卻放了一條略有褪色的軍綠色馬褲。
僅是走了三天就磨飛邊兒的老布鞋也沒了,換了一雙同樣洗的發白的中腰膠鞋,透過窗戶看到正在洗著東西的褚毅,陸揚心里也莫名多了一絲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