濾鏡碎落一地，就在秦鐘坐立不安之時。

薛蟠又話鋒一轉：

“其實這女人倒也沒什么稀罕的，動不動就哭哭啼啼，沒甚么意思，一些大老爺，像是那忠順王爺府上就另外養有小相公，嘿嘿，聽說拿來泄火倒別有一番滋味。”

說完，薛蟠迷迷瞪瞪看向秦鐘，只覺他粉面朱唇、清俊秀氣格外勾人，心中竟然一陣火起。

賈寶玉之前自然也曾聽說過忠順王爺的緋聞軼事，當時只道是尋常，現在卻也不由得跟著薛蟠扭頭看向秦鐘。

見到那張臉，寶玉心頭倏忽一跳，只覺秦鐘竟然和自己夢里的那位自稱“警幻仙子”的神仙長得很像。

夢中警幻仙子作為他的“啟蒙老師”，賈寶玉印象深刻，如今喝了幾杯酒，更是臆想翩翩。

他強撐起身子，緩緩靠近秦鐘。

“鯨卿……有一話我早藏在腹中多時。”

賈寶玉醉眼酩酊，酒后吐真言：

“自從遇到你以來，我只恨為什么生在這侯門公府之家，嗬嗬，若也生在寒門薄宦之家，早得與你交結，哪怕只是多了那么幾日，想來便也不枉生了一世。”

他說著，不自覺伸出手撫摸秦鐘光滑的臉，見他抹了口脂的唇如花嬌嫩，喉嚨便是忍不住上下滾動。

“鯨卿——”

虛虛實實，大臉兒深情呼喚，再低頭看到秦鐘那半敞開的衣領露著瘦削白皙的肩膀鎖骨，青青的血脈跳動，終于是按耐不住，學著夢里的那般伸出手細細撫摸。

“寶二哥，你醉了，回去歇息吧。”

秦鐘只覺身心一涼，如坐針氈，忙不迭止住賈寶玉的動作。

馮紫英抱著胳膊坐在一旁，目光怪異，他倒也沒想到喝完酒竟然還會有這樣的齷齪事發生。

不過他本來就因為賈蓉選擇去做錦衣衛而不滿，這秦鐘既然是賈蓉妻弟，馮大爺便也不制止，而是在一旁束手旁觀。

“寶兄弟，奢遮！咱來幫你。”

薛蟠這大傻子也有些眼饞，晃悠悠起身走過去幫忙按住秦鐘的手，在他看來自己寶兄弟就算與秦鐘再交好也最多是和他那些“契弟”一樣。

性子來了，那便招過來來玩玩，沒意思了，就晾在一邊。

想來這秦鐘不過是因為姐姐攀高枝嫁給了賈蓉，才跟隨進了府，怎么也不會有寶玉來的尊貴。

他一個幫手，還是撿寶玉個剩飯吃，頂多回去被妹妹母親罵一通，能有什么事？

“不要！放開我！”

秦鐘一時間驚慌失措，他之前心中雖然對寶玉有幾分傾慕，但也不至于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行這淫穢之事，他奮力想要掙脫，胡亂反抗之下，沒留神一巴掌甩在薛蟠臉上。

結結實實一耳光子，薛蟠瞪大眼睛，捂住臉兇光畢露。

他本來就不是什么溫柔性子，見秦鐘死命不從，他四下環顧一周，抄起酒壺劈頭蓋臉便砸了下來。

“砰！”

秦鐘被薛蟠一個酒砸在了腦門上，登時昏了過去。

“薛兄弟，你……”

馮紫英眉頭皺皺，雖然他不打算幫忙，卻也看不下去薛蟠的做派。

薛蟠哼哼唧唧站在一旁，逞了兇威不再有動作。

賈寶玉被嚇了一跳，不過人也癔癥了一般，俯著身子將松綠汗巾輕輕覆蓋在秦鐘光潔如玉的額頭上，口中還輕喚著鯨卿。

馮紫英瞥了一眼寶玉如癡如醉的做派，心中嫌惡。

他搞不懂，雖然那秦鯨卿長得的確撫媚俊氣，但兩個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呼，我去清凈一下。”

馮紫英一時間感覺屋內濁臭無比，與兩人待在一起渾身不爽利，起身就要出去透透風。

可誰也沒想到，老天似乎開了個大大的玩笑，就他開門這么短的間隙，賈蓉與一身私服的王犇正好談完事情從隔壁走出來。

“賈蓉？”

馮紫英見到人身子僵硬住，觸電似的收回目光。

“馮大郎？”

賈蓉見馮紫英一見自己便面色大變，心中便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

他向前走了幾步果斷繞過馮紫英，目光投進里面廂房，一時間就連他也驚詫在當場。

王犇跟著也看了一眼，冷面如他也咧嘴笑道：“好一對醉酒鴛鴦。”

調笑完，人剛轉過頭來，便發現賈蓉面色鐵青。

像是意識到什么，王犇條件反射閉上了嘴。

馮紫英暗惱，怎么會這么不走巧？

“蓉哥兒，全是誤……”

他剛要張口解釋，卻被賈蓉錯身間一巴掌扇飛出去。

賈蓉沉著一張臉，殺氣騰騰進入房間。

“嘖嘖。”

外面的王犇低頭瞥了一眼悶頭就睡的馮紫英，可憐的搖搖頭。

……

賈蓉從來不覺得賈寶玉是什么好東西。

只看原著中賈寶玉的所作所為，從始至終都突出一個任性自私。

口口聲聲厭惡科舉仕途，功名利祿，實際不過是吃不得讀書的苦，因為享受著貴族特權，錦衣玉食，嬌婢俏奴天天圍繞在身邊，便自詡風流清白，大言不慚稱天下寒窗幾十載的讀書人為“祿蠹”。

在賈蓉看來賈寶玉比之那些縱情聲色的紈绔，也只是換了一個“溫柔多情”好聽的名頭。

甚至，這個“溫柔多情”還得打上引號。

先數一數，這位溫柔多情的公子直接或見解害死了身邊多少人。

與金釧兒調笑被王夫人發現。王夫人掌捆了金釧兒一巴掌，賈寶玉卻“一溜煙跑了”，未替金釧兒辯解半分，導致金釧兒最終投井自盡。

與晴雯親近，使晴雯病中被拖下床，僅著貼身衣物被趕出賈府，卻從始至終都沒有個態度，對王夫人的決定“不敢多言”，最后晴雯尸體都涼透了，還假惺惺還做個詩紀念人家。

另外，溫柔一詞更是可笑，僅僅因下著雨，怡紅院中丫鬟開門稍遲，咱“溫柔”的寶二爺便憤而出腳，結果錯踢中襲人。

襲人夜間吐血，從此喪失生育能力，他卻一句“我長了這么大，今日是頭一遭兒生氣打人，不想就偏偏遇到你。”輕描淡寫帶過。

后面又拋棄襲人贈給蔣玉函，蔣玉函嫌棄襲人不能孕，便第二次拋棄，賈大臉幾乎是一手締造襲人悲慘的命運。

黛玉、寶釵兩位有婚事的更不用說。

如此算來，黛玉、寶釵、襲人、晴雯、金釧兒、玉釧兒、麝月、芳官……

被他害慘的女子數不勝數。

更可怕的是，他還生冷不忌，連秦鐘、蔣玉函這樣的男人，都有意無意勾搭，間接給自己和別人帶來禍患。

哪怕賈母去世，明眼人都能看出賈府衰亡將近，卻仍沉溺于兒女情長，最后姐姐妹妹們死的死，散的散，結局一等一的凄慘，他卻剃個光頭“看破紅塵”出家。

這樣自私懦弱殘暴還雙標的賈寶玉，還有旁邊那表面愚蠢實則純壞的薛蟠……真的還用留著嗎？

賈蓉盯著一臉驚詫的兩人，心中殺意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