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永寧已然明了。

原來，這位女子便是外界盛傳的、擁有菩薩心腸的魯平侯府嫡女——魯氏。

數日之前，林國公府的林二公子曾在宮道上攔截她的馬車，而今，這位林二公子的夫人竟是親自上門興師問罪來了。

“這番言辭真是厚顏無恥！會誤以為寧王府成了你魯家的領地！”李嬤嬤怒不可遏，氣得幾乎失語。

“嗤！還自視甚高，仿佛自己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公主呢！待到太后鳳體康復，你們還不是得打道回府，回到那偏遠貧瘠的江南之地！”

“你們此番能重返京城，不過是沾了太后病重的光，這份榮耀可長不了，等著瞧你們狼狽離京的那一刻吧。”

“你們……你們簡直是欺人太甚！”李嬤嬤氣得滿臉通紅，幾乎要爆炸。

見狀，魯氏連忙趨步至永寧公主的馬車旁，聲音中帶著幾分柔弱：“公主殿下，實在抱歉，我事先未曾得到任何消息，直至此刻才得知您要歸來。我未曾見過您，也未能及時行禮問安……”

永寧掀起窗簾，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直視魯氏：“本宮回不回京，與你何干？我們認識嗎？現在行禮，也不算晚。”

“這個……”魯氏吞地說，“其實是因為近來身子不適，妹妹實在無法行禮，公主這般斤斤計較，似乎不太妥當吧。”

“哦？”永寧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故作困惑地反問，“你身體不適，與我何干？又不是我造成的。既然身子骨弱，就該好生歇著，何必勉強出來，這不是做戲給人看嗎？”

魯氏連忙辯解：“公主請勿多慮，我身體不適，絕不會遷怒于公主，也……更不會向夫君提及此事。”

“我明白今日是我冒昧了，但最近那些流言蜚語，公主也難辭其咎，難道公主敢做不敢當嗎？”

永寧聞言，嘴角勾起一抹笑，字字分明地說：“你這是在胡言亂語些什么？！”

顯然，魯氏對于永寧公主堂而皇之的無理與傲慢感到措手不及，一時間，她竟愣在原地，未能迅速作出應對。

此刻，魯氏身旁的大丫鬟迅速察覺到了主子的尷尬，連忙搶前一步，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聲音里夾雜著不滿：“公主殿下，您這要求豈不是太過苛刻？我家小姐起初并不清楚您的身份，因此未能及時施禮，難道您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嗎？”

面對丫鬟的這番責難，永寧公主的面色很平靜，仿佛周遭的紛擾都與她無關，她的聲音冷淡而疏遠：“她不知，魯平侯府的下人亦不知，本宮自是能夠理解，畢竟，不是隨便什么人都有幸目睹本宮的真容。”

這話一出，就像是一道無形的墻，瞬間將丫鬟那滔滔不絕的話語堵得死死的，讓她一時之間無言以對，整個場面也隨之陷入了微妙的沉寂。

見此情景，魯氏連忙上前緩和氣氛，語氣中帶著一絲惶恐與謙恭：“公主殿下，請您息怒！她們都是出于忠心護主，一時情急之下言語冒犯，還請您寬宏大量，不要與她們計較。公主身份與下人一般見識，恐怕會有損您的威嚴。”

在魯氏身后，三五個下人整齊地排列在寧王府的門檻旁，他們的存在，似乎在無形中增強了魯氏在此地的地位錯覺，仿佛她才是這寧王府真正的主人。

然而，在永寧公主那不容反駁的強大氣場面前，即便是這樣的錯覺，也顯得如此脆弱，不堪一擊。

*

寧王府外的街道很是熱鬧，不一會兒啊，便吸引了四周的男女老少，他們或丟下嗑了一半的瓜子，或擱置手中的鋤具，不約而同地聚集而來。

“嘿，這是唱的什么戲碼？”有人好奇發問。

“還能是什么？不就是咱們尊貴的永寧公主打算回府，半道上卻蹦出個‘攔路虎’，非要給寧王府這唯一的血脈添亂嘛！”另一人解釋道。

“說起來，那魯氏也是夠倒霉的，和林二公子喜結連理這么多年，永寧公主一現身，她就像生怕自己被遺忘，急著去跟人家‘共享’夫君呢！”有人議論道。

“這話從何說起？據我所知，當年可是林二公子先變了心，拋棄了咱們的永寧公主，轉身迎娶了魯平侯府的千金，害得公主殿下飽受非議，你耳朵是聾了嗎？”有人反駁。

“可現在看來，倒像是永寧公主在刁難那魯娘子，明知林二公子已經娶了魯娘子了，還硬要往上貼，這不是自找沒趣嘛，她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盤？”又有人疑惑道。

“林國公府的那位二公子，難道是稀世好男人？值得永寧公主如此費心？你親眼見到公主欺負魯娘子了？”有人質疑。

“明明是林二公子不檢點，跑到宮道上堵住永寧公主的馬車，那天我可是親眼所見，怎么到你嘴里，就變成了公主主動挑事了？”有人澄清。

“寧王府一門忠烈，現在就剩永寧公主這根獨苗了，再看看魯平侯府和林國公府，那關系緊密得跟一個人似的，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家孤女嘛！”有人憤憤不平。

這些百姓的低語雖輕，但咱們的焦點人物——永寧公主，卻聽得一清二楚。

她悠然自得地托著下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魯氏啊魯氏，聽你這腔調，是想把身子骨弱和那些背后的閑言碎語，一股腦兒地推到我頭上，來個‘嫁禍于本宮’嗎？這黑鍋，本宮可不背！”

魯氏猶如遭受雷擊，愣在原地半晌，隨后怯生生地發出了一聲細若游絲：“其實吧，公主殿下，我并非真的有意為之……”

“喲，這話藏著掖著做什么？大方說出來嘛，讓本宮好好聽聽！”永寧公主雙手交叉抱于胸前，臉上寫滿了“快說吧”的期待。

魯氏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發出的聲音卻比夏日里最微弱的蚊鳴還要細小：“公、公主殿下，您何必跟我這種小女子計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