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話語中夾雜著責備，卻也流露出一絲難以遮掩的妥協。他挑起眉毛，眼神里滿是無奈，靜靜地注視著永寧。

永寧勾勒出一抹淡淡的淺笑，她身著一件繡著銀色鳳凰圖案的紫色廣袖長裙，那銀色的絲線在陽光下閃爍著細膩的光芒，仿佛在訴說著皇室的輝煌與尊嚴。長裙的腰身處，一條月牙色的宮絳束得恰到好處，與紫色的裙擺相映成趣，更添了幾分溫婉與高貴。她款步走來，裙擺上的九只金線繡成的鳳凰仿佛活了過來，隨著她的步伐輕盈舞動，猶如朵朵盛開的紫荊，在微風中搖曳，散發著淡淡的芬芳。

站在一旁的曹公公，面容謙卑，畢恭畢敬地說道：“自十年前公主殿下定居江南，與薛大人結為連理，便過上了恬靜的生活。那江南水鄉，四季如世外桃源，景色宜人，公主與薛大人真是羨煞旁人。”

永寧公主輕嘆了口氣，目光柔和卻帶著一絲歉疚。她成婚之后，確實很少再回皇宮，與兄長的相聚時光愈發短暫。十年間，她回京的次數屈指可數，每一次都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加之最近才定居京城不久，府內的大小事務千頭萬緒，都需要她親自操持。即便是衛長慬派人前來邀請她入宮相聚，她也總是找各種理由搪塞過去。

皇帝見狀，理解地笑了笑，語氣溫和地說道：“朕知道，江南風景如畫，美不勝收，薛愛卿又是可靠之人，你們的日子自是愜意無比。朕都羨慕不已啊，只盼你們能時常入宮，讓朕也沾沾喜氣。”

曹公公見狀，急忙堆起滿臉的笑容，附和道：“是啊，公主殿下，皇上時常在御書房內口中念念有詞，提及的都是公主您的名字。說江南的煙雨蒙蒙、山水如畫，卻遠遠比不上公主您的一顰一笑，那才是世間最動人的風景。如今公主回京，皇上別提有多高興了，連宮中的御花園都仿佛因為您的歸來而重新煥發了生機，花兒都開得更加艷麗了。”

皇帝心情也高興了許多：“今日宴老夫人壽辰，京中多少達官顯貴都前去祝賀，你為何不去湊個熱鬧？”

提到宴老夫人，永寧公主的心頭一暖。她上前幾步，輕聲說道：“前一天我已經去過了，老夫人精神矍鑠，笑容滿面，身體硬朗得很。只是……”說到這里，她忽然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難以啟齒。

衛長慬見狀，心中已然明了幾分，說道：“朕知道你顧忌什么，宴老夫人也知道你的顧忌。你啊，總是為別人著想，你也要多為自己考慮考慮。”

“去看看太后吧，”皇帝望著對永寧，語重心長地說道：“她老人家很是掛念你，這些年茶不思飯不想，并非真的生你的氣，只是心里憋屈，覺得與你疏遠了。”

曹公公在一旁也連忙附和道：“是啊，公主，太后得知您舉家遷入京城，高興得合不攏嘴。可您遲遲未入宮探望，她心里念叨著呢，整日唉聲嘆氣，說您是不是嫌她了，不愿意見她了，夜里還常常偷偷抹淚呢。”

*

看著已經走遠，身影漸漸模糊在轉角處的蘇如雪，謝季晨立刻停下了跺腳的動作，連忙邁開步子追了上去，邊追邊喊道：“阿雪，你這是要去找薛表妹嗎？”

蘇如雪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秀眉微蹙，瞪了他一眼，不滿地糾正道：“叫表姐！”謝季晨摸了摸鼻子，嘻皮笑臉地湊近：“好好好，表姐。不過薛表妹此刻正在安康院呢，今兒個老夫人心情大好，多喝了兩杯，這會兒怕是有些上頭了，夫人她們都陪著宴老夫人說話呢。”

他話鋒一轉，又問道：“要不，咱們也一起過去吧？”

蘇如雪沉默片刻，走了幾步，才緩緩開口：“說起來，我過去是合理的，畢竟那里一堆女眷。可你一個小屁孩過去干什么？不許跟著我，自己去前廳找薛表哥玩去。”

謝季晨一聽“薛表哥”三個字，臉色瞬間垮了下來，像是吃了苦瓜一般：“阿雪，你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嗎？提起課業，薛宴殊那家伙比夫子還嘮叨呢，我可受不了。”

蘇如雪聞言，回頭輕哼一聲，玩味的笑了笑：“哼，人家現在是探花郎，風光無限，你還嫌棄？你若是有他那般才學，我也就不逼你了。”

沒成想，兩人才剛剛走出后院沒多久，轉過一片翠竹掩映的小徑，就看到薛宴殊和翰林院侍讀學士宴席嘉迎面走來，這場景仿佛精心編排的戲劇，不期而遇卻又恰到好處。

蘇如雪的腳步不由自主地一頓，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她來后院之前明明記得，薛宴殊和宴席嘉兩人本應一直在前廳與各位大人周旋，談笑風生，怎會突然出現在這里呢？

心中疑惑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層層漣漪，一圈圈蕩漾開去。

她側目望向身旁的謝季晨，只見他朝自己調皮地吐了吐舌頭，臉上掛著一副被抓現行的頑皮笑容，眼神里卻閃爍著求助，小聲嘀咕：“表姐，這次你可得幫幫我，不然我就完了。”

蘇如雪心中暗自腹誹：“哼，真是活該！讓你不聽勸，非要偷跑出來玩，現在被逮了個正著，你以為姨夫不知道就沒事了嗎？真是天真！”然而，她嘴上卻未表露分毫。

“表姐，表姐救命啊！我可不想被罰抄書啊，那簡直是人間酷刑！”耳邊又響起謝季晨小聲哀求的聲音。

二人眼神交流間，一旁的宴席嘉卻是悠閑自得地在一旁看戲，掛著一抹淡淡的笑，眼神里露出幾分玩味，仿佛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蘇如雪無奈地朝謝季晨投去一個“你真是沒救了”的眼神，隨即深吸一口氣，轉身面向薛宴殊和宴席嘉，禮貌地問道：“薛表哥，宴表舅，你們怎么會突然過來了呢？是有什么急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