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人拉了拉自己的衣服，低下頭，看著那老嫗，皺著眉頭說：“這寺廟，開在這里還真是給你們這些賤民要錢提供了一個好地方。再說了你們家孫兒沒錢治病，找我們干什么？你覺得我們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嗎？還是說我們就應該大大方方把這錢當成水撒給你們？”

那小姐抬頭看見長孫缺，一時間面色有些僵住了，像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咳嗽了幾聲，跟后邊的下人吩咐道：“那點銀子給他們吧，就當做是賞她們了。”

她也和問夏小聲吩咐道：“你等會到城中找個好點的大夫跟著去她家給孫兒治病，費用就我們出了。”

后來馬車上，那位小姐也一直在抱怨這件事情，“那位老嫗真是過分，缺錢不想著賺錢，過來找我們干什么？指望著天降餡餅，我們直接送錢嗎？誰家的錢不是自己賺的嗎？我這一天的好心情都被破壞了。”

長孫缺知道她的本意是想讓自己開口附和幾句，以證明自己的話沒有問題，她也知道，自己如果想和對方拉近關系就在在此時說些什么。

嘴唇蠕動了許久，她卻遲遲沒有開口。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說些什么。

說那個老嫗該死嗎？

為什么？

就因為她想救自己的孫子而跑到寺廟求他們施舍錢財嗎？

那么些錢財于他們而言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可是就這樣……

長孫缺扯出一抹笑，“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權當今日自己做了一回活菩薩。”

“活菩薩？”那小姐眼睛一亮，“這名頭我喜歡，救苦救難、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

少女還在唧唧喳喳地說些什么，長孫缺沒有聽進去，只是頭靠在馬車一側，嘴角掛著笑容，靜靜地看著。

也就是那次，她意識自己身邊那些所謂和她一個圈子里的人，他們身上滿是一股被金錢堆砌起來的腐爛味。

外表穿金戴玉、華冠麗服，內里卻早已被蛀空，對于那些艱難求生的百姓視而不見。

明明……明明他們所用的一針一線都是這些他們口中的“賤民”一點一點建立起來的。

她不理解，也做不到他們那樣。

但是為了不讓自己成為一個所謂的“異類”、“叛徒”，她并不能明目張膽地去救助那些人。

因為她現在身邊的那些人，身上有她要的東西——權力，能夠幫助她登上她想要的位子的權力。

長孫缺看著長孫宗華，自認為貼心地開口，“父親不想看見那些災民，是因為他們衣衫襤褸嗎？”

長孫宗華點點頭，長吁短嘆，“是啊，看見那些災民我心頭總是一陣難受。”

“國之一道最重要的就是民，你說他們現如今受災如此嚴重，定是吃不飽、穿不暖，還不知道睡在何處，到底有沒有危險，你說這叫我如何心安？”

長孫缺聽著長孫宗華這誠懇的語氣，心頭一陣懷疑。

長孫宗華這是在為百姓而擔憂嗎？

她怎么記得……

這是在做戲吧？裝出一副為生民擔憂的樣子。

可是做給誰看呢？她嗎？

長孫缺試探著開口，“那些百姓死了倒也是死了，父親不要傷心，這國家大事還要父親來操持呢。”

長孫宗華看著她，面上滿是憤怒，“國家大事不就是百姓嗎？若是他們都死了，那我還要操持什么？豈不是不做這官更輕松？”

長孫缺看著長孫宗華這就差站起來，指著她鼻子罵的樣子，姑且是相信他真是個愛戴百姓的好官，只是……

罷了罷了，各種是非曲直來日再試探吧。

長孫缺：“父親這話說的是，這國家大事最重要的便是百姓，只是不知今年受災流民有多少，都殃及了哪些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