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敵友莫辨

響箭又起。剛剛是一發二矢，中二馬，現在是連發四箭。三箭不分先后同時命中另外三個錦衣衛的腿部。即使是俊雅騎士功夫略高于他人，也不免被射中左脛。剩下一箭，后發先至，直逼領頭錦衣衛的后心。

領頭錦衣衛只覺脊背發涼，兩耳緊繃，聽到響箭靠近不得不回身劈箭。

寒光過處，箭桿一分為二。

謝忠趁此機會，拖著公子奪路奔命。

領頭錦衣衛剛踏出一步，第五支箭霎時釘在他鞋子前的三寸之地。

“伍悼玲！”領頭錦衣衛喊出了同僚的名字。

只見伍悼玲在夜幕下露出身形，那一襲緊身飛魚服，把她的窈窕婀娜展露無遺。然而比起伍悼玲好看的身材和面孔，她那雙充滿殺意的眼神，更讓人無法釋懷。

“仇岳明。”伍悼玲面目冷峻道，“君恩何在？”

仇岳明的國字臉一沉，道：“成王敗寇。識時務者為俊杰。”

“你一定要殺？”伍悼玲冷冷問道。

“要殺。”仇岳明反問：“你一定要救？”

“要救！”伍悼玲答得斬釘截鐵。

“好。”仇岳明面露惋惜之色，“想不到，我們十九人也有兵戎相見之日。”

伍悼玲并不多言，而是故意往謝忠逃跑的方向靠攏。

仇岳明劍眉一挑，座下飛騎踏塵而起。伍悼玲右手在箭壺邊拂過，一箭，已離弦。“唰唰唰”又是三聲。

仇岳明一刀斜剁，砍下頭一箭。忽然聽到兩聲馬嘶。他一個前栽就地滾了出去。

不遠處的俊雅騎士痛呼：“追風！”他的坐騎業已倒地。

滾地的仇岳明看似狼狽，其實是就勢滾近了與伍悼玲的距離。

瞬息間，精鋼箭簇和繡春刀并在一處，火花四濺。

謝忠不敢回頭，只聽到背后不遠處響了一記悶哼，他想應該是戰場有了勝負。

一夜的逃奔，讓謝忠和公子疲困交加。兩人不辨方向的落荒而逃，終于借著第一道曙光，看清了市鎮的輪廓。

鎮上人煙稀少，顯得格外冷清。兵荒馬亂的年代還沒平靜幾天，謝忠這些逃難的富家主仆只要身上還有三瓜倆棗，他們就很容易在鎮上找到落腳，何況這里還是鎮上唯一的客棧。

謝忠把一切所需和小二交代清楚，剛在客房坐下不久。公子已經在椅子上打起瞌睡。乍猛的，樓下傳來一陣嘈雜。

客棧里的人們有出來瞧熱鬧的，也有緊閉房門事不關己的。

不一會兒，店里響起一個熟悉的女聲。謝忠回憶很久，才想起昨晚聽到的那個名字。

“伍悼玲！”一個陌生的聲音喝道，“跟我們回去，給老仇賠個不是，這事就算過去了。你要是不想和我們一起追，也不要妨礙我們做事！”

陌生的聲音本來還有其他話語，忽然一聲“嘩啦”打斷了他的說話。

緊接著是桌椅“乒乓”的挪移聲和撞擊聲，顯然是樓下打了起來。

“陸兵宏。”是伍悼玲的聲音，“你再不識抬舉，休怪本姑娘不留情面。”

“哼！”叫陸兵宏的人冷笑一聲，道：“廢話少說。今日既是為公，也是為私！憑什么你們步營反壓我們馬營一頭。”

接下來是兵刃相交的鏗鏘聲。

謝忠聽了樓下的吵鬧，哪里還敢休息，他鬼鬼祟祟地從門縫里看到有個小二正在二樓走廊瞧熱鬧。于是他大著膽子，把公子連拖帶拽地拉到小二背后，問道：“我們公子犯病了。想去瞧大夫，你這有后門嗎？”

“嘻嘻！”小二看見老板在柜臺里急得直跺腳，一時偷樂沒注意謝忠的問題。

謝忠只好耐心地再問一遍。小二這才一步一回頭地把二人從另一邊的走廊引到后院。

隨手一指后院大門，小二已急匆匆地趕回前店，想瞧個好歹。

客棧老板在前頭一聲爺一聲天的勸著，甚至把這客棧的幕后老板抬出來，伍悼玲和陸兵宏也沒有停手的意思。

謝忠取下門栓，陸兵宏臉上的那道傷疤他記得。剛才下樓的時候，走得匆忙他也不敢回頭確認。

可誰料，后門才打開。一個錦衣衛整好和謝忠撞個照面。難為謝忠急中生智，不露聲色地掐了一把公子的胳膊。公子便做作地哼了起來：“啊～肚子疼～”

謝忠不去理會錦衣衛，自顧自地拉著公子從錦衣衛身邊過去。

錦衣衛起初和謝忠對視，正自疑惑。現在后門敞開，聽到前邊的打斗聲，即刻一個箭步跨入院中。

更不曾想，錦衣衛猛然止住腳步，返回街上朝著趕出去沒多遠的謝忠二人喊了一句：“謝忠？”

謝忠自以為憑錦衣衛的身手，就這一刻應該到了前院。冷不防有人在背后叫他一聲，他不自覺地回了一句：“欸！”

天已大亮，日上三竿。

可是客棧后院的這條街，忽然就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