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毒婦遞暗信，父身藏玄機

夜霧裹著梆子聲漫過石橋時，陳默踩碎了第七片沾血的柳葉。

他盯著腳底洇開的暗紅色，突然想起父親上個月突然能完整背誦《齊民要術》的那個雨夜——那雙常年被草藥汁浸染成褐色的手掌，此刻正隔著千里虛空在他脊背上畫符。

“公子要喝姜茶驅寒嗎？“

燈籠桿子挑開濃霧時，陳默的指甲正掐進左眼瞼那道新裂的細紋里。

客棧老板娘陸小娥的胭脂味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她腕間九只銀鐲撞得叮當響，袖口露出半截青黑色的蛇形刺青。

“寒門書生最怕夜露傷身。“青瓷盞底的紅褐色茶渣突然蠕動起來，陳默用舌尖抵住上顎才壓下喉頭的腥甜——那根本不是茶葉，是干涸的血珠拼成的“謝氏選能者“五個小篆。

二樓雅間傳來玉器碎裂聲的剎那，陳默的異色瞳仁突然泛起妖異的青光。

他借著撿帕子的姿勢將茶盞扣在窗欞陰影里，袖中藏著的半片硯臺已經抵住陸小娥的咽喉。

“沈公子再不出來，奴家可要拿你抵茶錢了?！瓣懶《鹂┛┬χ笱觯l髻上斜插的鎏金步搖突然射出一枚銀針，正釘在陳默耳畔突然現形的羊皮卷軸上。

“三年不見，陳公子拆人客棧的手段倒是精進了?！吧蛘褟姆苛宏幱袄锓砺涞貢r，腰間玉玨上的黃符無風自動。

他兩指夾著卷軸上某段蝌蚪文按在陳默左眼，“令尊后頸的九瓣蓮咒印，是謝氏血契?！?

陳默突然感覺左眼瞼的裂痕開始發燙，那些游走在血管里的灼痛讓他想起父親半月前突然能目視千里的怪癥。

沈昭的秘卷在他掌心燒出焦黑的蓮花印記：“秋闈放榜之日，落第者皆為藥引?！?

三更天的梆子敲到第二聲時，陳默已經蹲在貢院后廚的榆錢樹上。

異瞳穿透蒸騰的水霧，他看見某個鬼吏正將考生名冊浸入猩紅的湯鍋——那鍋沿凝結的暗綠色結晶，分明是千年樹妖的樹脂。

“勞駕添個火折子。“陳默將偷來的巡更令牌拋給燒火工，袖中暗藏的冰片糖精準落入灶膛。

騰起的藍火中突然伸出數十條藤蔓，他順勢滾進柴堆，左眼青光暴漲的瞬間看清了樹妖命門上跳動的金色符咒。

沈昭的秘卷殘頁在掌心化為灰燼時，陳默的指尖已經觸到鬼吏后頸。

那里蠕動的不是皮肉，而是裹著人血的槐樹根須。

他假意被藤蔓絆倒，沾著雄黃粉的考籃整個扣在樹妖天靈蓋上。

“考生陳默突發急癥！“

嘶吼聲混著焦糊味沖出廚房時，陳默正將半截燃燒的樹根塞進灶臺。

他踉蹌著扶住門框，左眼流下的血水在青磚上匯成詭異的蓮花紋路——那紋路與父親后頸的咒印分毫不差。

更夫第五次敲響梆子時，陳默倚在貢院東墻下劇烈喘息。

他摸到左袖里陸小娥偷偷塞入的冰片糖，糖霜在晨曦中泛著與林昭昨夜贈予之物相同的幽藍。

護城河方向突然傳來熟悉的玉玨碰撞聲，他迅速將沾著樹妖汁液的手指按在嘴角。

林昭的檀香混著血腥氣拂過墻頭時，陳默正用舌尖將冰片糖抵在上顎。

那抹幽藍在齒間炸開的瞬間，左眼未愈的裂痕突然刺進一線冷光——三年前父親在藥圃埋下的青銅匣子，此刻竟與林昭腰間的玉玨裂痕重疊成蓮花形狀。

“陳兄的手怎的沾了槐樹汁？“林昭的鶴氅掃過青磚上未干的血漬，鎏金袖口垂下的紫玉穗子正巧蓋住陳默袖中躍動的藍光。

他俯身攙扶的動作看似關切，掌心暗扣的銀針卻已抵住陳默腕間命門。

陳默借著咳嗽將喉間腥甜噴在對方衣襟，右手假意撐墻時已將半塊冰片糖彈進墻縫：“林兄的安神香里，怕不是摻了謝氏丹房的朱砂？“他說話時左眼不自覺地抽搐，昨夜沈昭按在他眼瞼的蝌蚪文突然在血管里游動起來。

林昭指間的銀針驟然發燙，針尾竟滲出暗綠的樹汁。

他后退半步甩袖笑道：“陳兄這疑心病，倒像是沈昭那廝傳染的?！霸捯粑绰洌曉和鈮Φ奶俾蝗化傞L，千百條帶著倒刺的枝條在空中織成困神陣的雛形。

陳默后頸的蓮花咒印突然灼痛，恍惚間竟看見父親跪在謝氏祠堂的場景。

他踉蹌著扯斷腰間玉佩的絲絳，碎玉墜地的脆響驚醒了蟄伏在暗處的沈昭——那前朝遺孤的秘卷殘頁正化作流火，將困神陣的陣眼燒出焦黑缺口。

“林公子這困龍鎖用得精妙，可惜陣腳的鬼面槐早被陳公子換了雄黃粉?！吧蛘训某芭晱耐弋斂p隙里滲出，他咬破指尖在殘頁上畫出的血符突然化作金線，將林昭的紫玉穗子絞成齏粉。

林昭的冷笑還懸在夜風里，陳默已借著符咒余威翻出高墻。

他踩著更夫驚落的梆子躍上屋頂，左眼殘留的妖血突然在月光下凝成細小的符文——那正是父親昏迷前刻在藥柜夾層里的古怪圖騰。

三更梆子敲到第四聲時，陳府后院的藥香突然混進鐵銹味。

陳默踹開臥房門的剎那，正看見父親攥著半枚生銹的虎符栽倒在藥渣堆里。

老人枯槁的手指摳著青磚縫隙，喉間擠出的“謝家“二字裹著黑血，將墻角蟋蟀罐上的蓮花紋染得猩紅。

“三年前...林昭...“陳父的瞳孔突然泛起與陳默左眼相同的青光，他痙攣著撕開中衣前襟，露出心口處與困神陣如出一轍的紫色咒紋。

陳默伸手去扶時，老人突然暴起咬住他手腕，虎符的斷茬深深扎進皮肉。

沈昭破窗而入的瞬間，陳父已昏死在滿地狼藉中。

陳默跪坐在血泊里，盯著虎符缺口處殘留的墨綠色結晶——那分明是貢院樹妖的樹脂，此刻卻與林昭今晨贈他的安神香囊里飄出的粉末別無二致。

“令尊中的是雙生咒。“沈昭用秘卷裹住虎符的剎那，陳默左眼的裂痕突然滲出金芒。

那些光斑在虛空里拼出半幅輿圖，正是三日前他在陸小娥茶盞里見到的謝氏別院布局。

窗外傳來第五聲梆子響時，陳默突然抓起藥杵砸向銅鏡——鏡中倒影的右眼瞳孔深處，竟蜷縮著與困神陣相同的紫色絲線。

寅時的露水打濕陳默的衣擺時，他正用染血的冰片糖在宣紙上描摹虎符紋路。

沈昭帶來的前朝兵書殘頁在燭火下泛起幽光，那些缺損的篆文竟與陳父心口的咒紋嚴絲合縫。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窗紙，陳默突然將茶湯潑向虛空——水霧中浮現的，赫然是秋闈考卷上跳動的金色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