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這兩天一直沒著家,此時躺在自己的炕上睡覺很踏實,這一宿也很解乏。
剛吃過早飯,李洪文和李洪全就順路來到他家,叫著一起去上墳。
李平去倉房里拿上冥紙和鞭炮,一群人又向李洪武家走去。
李平的爺爺李春山兄弟幾個他也不知道,只知道其他的要么病死了,要么餓死了,還有失散的,最后只剩下他和太奶來到永平屯安下家。
人的繁殖能力不可小覷,他這一輩就養(yǎng)育了這么多子孫。
四個兒子兩個女兒,五個孫子,八個孫女,兩個外孫,兩個外孫女。
就像大樹分叉一樣,越來越多,越來越繁茂。
東北不存在集體墳地一說,都是找風水先生尋山覓穴,而后確定自家墳塋地位置。
而且這里沒有立碑的規(guī)矩,即使自家人不常來的都找不到。
那些絕后的,墳包隨著雨水沖刷,慢慢的變成了平地,這也預示著這戶人家在這個世上徹底的消散。
村里甚至有一個懶漢,嫌祖墳太遠,過年時為了不耽誤打麻將,就在大壩上燒了燒紙,然后畫個箭頭指過去算完。
李家的墳地在村子北邊的一座山腰處,出了村得走七八里路。
冬天上墳還好說一些,頂多就是沒大腿的雪礙點事。
夏天才真難走,東北的山不像南方的石頭山,夏天時山上密密麻麻都是植被,不用柴刀開路沒個走。
由于他家的祖墳是在陽坡,受風呲溜著,結上了一層厚厚的雪殼子,正常體重的成年人走在上面如履平地。
要是噸位大一些的從這走,保準一步一個坑。
來到墳地前,李平等小輩先把墳墓前的雪踩實成了,便于一會兒磕頭。
李家的祖墳目前就兩個墳墓,一個是他太爺和太奶的,一個是他爺爺奶奶的。
以后他們這些人也將在這里長眠,按輩分一溜向下排。
李洪雙等人將帶來的鞭炮掛在旁邊的樹枝上,點燃后不等燃盡,又在另一個方向放了一些二踢腳。
待李洪文在墳頭上蓋上幾張黃紙后,才開始在兩個墳墓前燒紙,李洪文哥四個邊燒紙,還邊和他們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聊著天,說著這一年發(fā)生的事,家里的大小變化,添子增丁情況。
李平這一輩卻是有些說不出口,他認為這是傳承的問題,還沒到必須他們頂起來的時候,等前面那四個也躺在這里了,他們肯定有說不完的話。
確保燒紙徹底燃盡后,李洪文將燒火棍插在雪里,回過身對小輩說道:“都過來給你太爺他們磕兩個頭。”
說罷,率先跪在墳墓前。
他們哥四個按大小從左到右一字排開,李平他們則跟隨在各自老爹身后。
后世有的一些專家說土葬浪費土地資源,建議火葬后撒在海里,既環(huán)保又節(jié)約土地。
可能是思想境界沒有達到,李平一直都理解不了。
他覺著上墳燒紙是中華最浪漫的緬懷方式,代表著墳墓下的人在這個世間走過的痕跡。
這是傳承底蘊,那個成立才二百多年的超級大國,你讓他上墳他都沒有墳頭哭。
在向父母懇求完保佑家人平安后,李洪文就帶著眾人下山了。
趁著人齊全,李洪雙也邀請了大家后天來吃殺豬菜。
殺年豬是漢族的傳統(tǒng)年俗,只是經(jīng)過多年傳承,入鄉(xiāng)隨俗后每個地區(qū)有了細微區(qū)別。
東北這邊殺年豬的重頭戲就是殺豬菜,五花肉、豬大骨、血腸與酸菜完美的契合,也成為了東北招牌菜。
在外飄蕩的游子,每當想家時,總會以此慰藉鄉(xiāng)愁。
回到家李洪雙就套上牛車去街里買年豬了,順便通知兩個女兒一聲。
李平則閑著沒事在家躺著,本想去找王夢佳,但考慮到今天向志宇會來,就哪里也沒去在家候著。
劉勛今天倒是很安靜,李平猜測他可能真去城里買禮花去了。
為了那剎那間的璀璨,他是真不嫌遠。
躺在熱炕頭上,胡思亂想著就睡了過去,溫暖果然使人犯困。
再次醒來時,還是被王永萍叫醒的。
“兒子,小向來了,你快起來。”
李平迷迷瞪瞪的坐了起來,狠搓了兩把臉才緩過神來,趿拉著棉拖就走了出去。
還沒走出屋就聽見王永萍埋怨道:“你這孩子,來家里還買啥東西啊,賺點錢多不容易。”
“大娘,我自己在家過年不也得買嘛。”向志宇笑嘻嘻的說道。
李平出門一看,果然沒少買,兩大嘟嚕肉,也不知道是什么肉,還有一箱帶魚,一箱蘋果,兩瓶酒兩條煙。
他和向志宇也相處了一段時間,知道他為人豪爽,接人待物都很周全,也不再多說。
李平打開倉房將兩嘟嚕肉放在了大缸里蓋住,農村耗子多,即使掛起來也免不了被偷幾口。
向志宇看見倉房里放著的鞭炮禮花,興奮地說:“買這么多呢,三十晚上可過了癮了。”
“劉勛今天也進城買去了,到時候一起放著玩。”李平說完又指著大缸說道:“這什么肉啊?”
“羊肉和牛肉,我怕家里已經(jīng)買完豬肉了,就沒敢買。”向志宇回道。
單從這個細節(jié)就能看出他心思細膩,這可能是自幼沒爸沒媽練就的。
“那正好,晚上喊幾個朋友過來,咱們一起涮火鍋吃。”李平也饞火鍋了,聽見是牛羊肉,轉頭又把肉拎了出來。
“家里還有火鍋呢,這不掏上了嘛。”向志宇興奮道。
冬天好像就應該吃火鍋,都已經(jīng)深入人心了。
李平把肉放到外屋地,和王永萍知會了一下晚上請朋友來家涮火鍋,而后就帶著他出去通知其他人去了。
之所以帶著他,也是提前讓大家熟悉一下,他一個生面孔,別再在屯里和誰起了矛盾,被圍毆了。
向志宇和劉勛前往廣州的時候,一路硬座,時間富裕的很,兩人路上沒其他娛樂項目,就只有聊天,這么多天都在聊,可謂是沒啥秘密可言了。
劉勛給他講過屯里發(fā)生的趣事,他這幾個朋友也屢次被提到,雖未曾謀面,但向志宇也對他們有了一定了解。
既然是李平和劉勛的朋友,那想來脾氣秉性都差不多,畢竟不是一類人不往一堆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