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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三十年布局

執法司,案宗室。

夜色沉沉,窗外黑如墨海,連風都息了聲。

屋中燈火一盞,昏黃如豆,照著滿桌卷宗,將陸羽的影子拉得極長,像是要被紙頁和線索一寸寸吞沒。

他手中翻著一本案卷,神色平靜,腦海卻翻涌著一股他期待已久的東西:

修真。

瘋人臨死前那幾句瘋言瘋語——“蘊道性,為一轉開竅”,像是無意間撕開了一道簾子,讓他窺見了某種更高層次的事物。

他雖然還不懂“道性”究竟為何物,但憑著噬心蠱那份斷碎混亂的記憶,他隱隱察覺——“玄道”本身,就是一種道性。

是一種不屬于尋常命理體系的力量軌道,非靠積年修行,也非借助外丹之力,而是某種存在于“軀體之外”的結構——可被激發、可被重構,甚至可以承載某種“更高位階的意志”。

瘋人所說的“攝壽丹”,其道性究竟屬于何類,他尚不能確定。

但既然噬心蠱所給的《玄元煉體決》對應的是玄道所化的道性,那——

他低頭,指節輕輕敲著案臺。

“閻煞刀法……會不會也藏著一條獨立的‘道性路徑’?”

他眼神微斂,喉頭一動。

“我又是否能同時用兩條道性,打開修真的路呢?”

他沒有答案。

但他知道,沈九音肯定知道。

那個女人壓邪驅鬼、以蓮斷咒,輕而易舉,這根本不是凡人能做到的事。

“她已經走上那條路了?!?

“我不能再被動等機會了,我之后面對的敵人,恐怕就是各種各樣的修士了。”

于是,陸羽抖開圖紙,攤滿一地,炭筆點在地圖上,一宗宗案件、一道道線索,被他一一聯通。

他已不知翻了多少卷。

紙角已卷,指尖染黑,目光卻依舊冷靜。

案宗按他手中順序被分為兩類:失蹤案、癲癥案。他將每一宗的案發時間、位置、人物關系逐一列出,用炭筆標在大輿圖上,慢慢勾畫。

一開始,那些點還顯得散亂。

可越標越多,那些曾被歸為“偶發瘋癲”的記錄,那些連尸體都未找回的走失記錄……就像一顆顆早就埋下的釘子,正從灰塵里爬出來,拼出某種線條。

陸羽抬眼,看著圖紙中央那片密集得幾乎無法落筆的區域。

落春坊。

也就是杜輕眠打短工,然后被抓的地方。

他眉心微蹙,緩緩起身,將整張圖紙向左右展開。那些案點圍繞著落春坊呈現出一種近乎規整的向心性,如星辰繞著引力中心盤旋,又如祭陣周邊的供物——不是散,而是被安排好地落在那兒。

“像是布陣?!彼驼Z。

他望著圖,卻又皺眉。

直覺告訴他,這還不完整。

結構雖然出來了,卻輕薄浮虛,缺了一層關鍵的“骨架”。失蹤案能串起來,癲癥案也能入網,但它們之間缺少支撐邏輯,就像繩子穿得再緊,如果珠子里是空的,那也撐不起一張真網。

他手指在圖上敲了敲,沉默良久。

腦中,忽然閃過一個畫面。

是枯井。城南那口枯井。

他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情——鬧市之中,怎么會有一口枯井?而且就在這口枯井附近,就有另一口井。

簡直就像是被刻意挖出來的,然后用枯井遮掩。

他記得,那次他順著血氣追下井去,遭到活尸襲擊,然后在最后的地窖里,發現了血肉巨囊,以及牛妖的貢桌。

而那口井,就埋在人跡罕至、城政放棄整修的角落里。

他眸光陡然一凝。

“那些異物,是被刻意藏起來的?!?

他立刻展開另一張小圖,開始把全城近三十年封存的“廢棄井口”、“塌坊斷巷”、“被撤戶籍的房產”一一查出,補入坐標。

每標一點,他的背就更僵直一分。

很快,新圖構成。

這些“棄地”恰好串聯成線。

失蹤案的案點——每一起,都精準落在這些“線段”的附近,像是被沿著地下什么東西順勢“撈”走的。

那些井口、廢屋,成了通風孔、出料口,像煉爐的排氣縫隙——這座城,底下有條線,線成了陣,陣變成網。

陸羽站起身來,輿圖半邊被他拉出桌案之外,垂落到地面,炭筆勾出的每一條線都壓著案宗的陰影,在燈光下,如蛇盤踞。

屋內溫度不變,陸羽卻感覺四周冷了下去。

這不是謀財,也不是偶然。

這是運作了幾十年的“陰謀”。

他走到輿圖前,低頭望著那張地圖,好一會兒沒動。

耳邊,是炭墨被手指染開的干澀觸感。

眼角,是墻角榻上,沉沉睡著的杜輕眠。

她會被抓走并非“特別”,恰恰相反——她只是“太普通”。

普通得完全符合了被選中做藥引的所有條件。

陸羽眼底掠過一道極淡的光。

他沒再多想,只在圖角落下一筆。

心中一行描述緩緩成型,像是這整晚推理后的注腳:

“戶籍簡陋,鄰里不識,無人照料,習慣流動短雇、少與人交。”

“這種人,連名字都寫在最下那一排,按完手印也沒人再看一眼。”

“最適合失蹤的,是——最沒人留意的人。”

這念頭像冰水從心口灌下,一寸寸冷了脊背。

如果說陸羽發現的是真的,那么攝壽丹這玩意從三十年前就已經在試制。

只是當時的版本還不成熟,失敗頻出,于是案宗中才會出現那么多“自殘”“癲狂”“尸爆”的記錄。

換句話說,這三十年,便是這群人一點一點把失敗品煉成“可控之丹”的過程。

他們用活人試藥,用活人喂蠱,用活人煉“道性”——

而供他們選擇的,永遠是一群沒人會替他們發聲的人。

他眼神不動,炭筆微斜。

四周寂靜如死。

直到門外傳來一聲輕輕的敲門聲。

“進?!标懹痤^也未抬。

門吱呀一聲推開,杜明抱著一摞資料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將門掩好,壓低腳步聲。

“陸兄,你不是讓人去查韓家的坊地和族名嗎?我去坊政庫里翻了點舊賬冊,”他說著把東西放下:“都在這兒了?!?

陸羽抬頭瞥他一眼。

“你動作挺快。”

杜明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也不是啥大事。再說……”

他頓了頓,低聲補了一句:“你之前塞我那包銀子,我心里也有點……別扭?!?

“就想著,能多出點力,也算不白拿?!?

陸羽看著他,沒說話。

他接過那疊賬冊,翻了兩頁,神情頓時一滯。

落春坊的地契歸屬一欄,筆跡褪色,但仍清晰寫著:

“碧落城東坊·第三內坊,韓氏三房韓絳于辰丑年出資整建,初為內房坊間,后期入私租?!?

他盯著那個名字看了半息,唇線繃緊。

“韓家?!?

低聲念出,語調平靜,卻透出一絲久壓未出的寒意。

線,終于從“人命”那頭,連到了“坊契”與“族產”。

局已成型。

但卻難破。

因為局的中心,正是讓陸羽頭疼無比的落春坊

落春坊這地方他再熟不過。

穿越來這一年,他在那坊里出過兩次任務。兩宗案子都麻煩得像一鍋爛賬,坊中混居戶、臨時戶、外來雇傭工與短期租客相互摻雜,根本查不出清晰脈絡。

那坊子表面是坊市,底下卻藏污納垢,臭不可聞。

真要在那下面埋了東西,怕是他親自下去也難掘出來。

他正思索著案圖上的脈絡結構,忽聽杜明在旁低聲開口:

“對了……有個癲癥案我記得挺怪的?!?

“卷宗寫得挺干脆,說那人當場瘋了,被執法司成員擊殺??僧敃r坊里人都在傳,說那人其實逃了,最后是自己跳進坊口一口井里躲起來?!?

陸羽眼神一動,緩緩轉頭:“后來呢?”

杜明撓了撓后腦勺:“執法司找了好幾天,沒結果……最后還是直接定案為‘已死’。但坊里人始終覺得,那人其實沒死?!?

他說著,伸手在輿圖上點了一處:

“就在這附近。”

陸羽的目光順著看過去,眉頭頓時沉了幾分。

那處井點,正落在整個蛛網圖“中軸”偏東的一處空白區域,——原本他以為那塊地形太密實,才沒線索。

可現在一看,那口井,就像是有人故意在“網中缺口”上蓋了一塊磚。

既不在煉丹核心點,也不在外圍篩材區域。

卡得太準了。

像是特地在那里“壓一口風口”。

他呼吸輕了一瞬,心底那種說不清的質感突然變得具體起來。

這座局,藏得很好,選材嚴密、布局嚴謹——但哪怕再精密的爐體,也終有一個通氣閥。

這宗癲癥案,就是通氣口。

“原來如此......或許這就是破局的點”

陸羽確認好方位,取走這個案子的相關記錄,轉身披上外袍,順手把炭筆別進腰側。

走出兩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頭。

“這孩子不能總跟著你跑來跑去?!?

杜明低頭看了眼睡得正沉的妹妹,苦笑了一聲:“她不肯一個人待著。我也放心不下?!?

語氣輕,卻像是早已說慣了這句話。

陸羽本想再說點什么,比如“終究得放手”,比如“遲早要斷”,話到舌尖卻沒吐出來。

他盯著杜明那張干凈又有些倔強的臉,看得出來,這人不是不懂。

只是心里太清楚現實了,才甘愿拎著擔子,一路認命地走。

嘴上勸不動,心里也勸不動。

他默了片刻,轉身開始整束外袍,袖口一抖,衣擺微響。

眼神掃過兵架時忽然一頓,那里空了。

他那口重刀早就被牛妖劈斷了,他也懶得繼續用,就丟到了武庫里。

現在,他還是兩手空空呢。

“刀借我?!标懹鹫f得隨意。

杜明一愣,下意識就要解下腰間的制式短刀:“???要現在?”

“嗯?!标懹鸾舆^來,手指繞過刀鞘,輕輕一轉,順勢別在腰后。

“回頭給你還。”

杜明苦笑:“你平時不是嫌我這刀鈍得割肉都費勁嗎?”

“今天不挑?!标懹鹫f。

說完,他走到門邊,抬手掀簾,夜風立刻灌進來,帶起室內卷宗的邊角,沙沙作響。

他剛邁出一步,忽又停住,回身從懷里摸出一個小錦囊,遞給杜明。

“這里面是兩顆爆丸。”

他語氣平靜,沒有絲毫起伏:“算是最后手段。要是有人真敢再對你們動手,你就亮出來嚇嚇他們?!?

“爆不爆不重要,關鍵是拖時間——對方若是怕死,說不定真會猶豫?!?

杜明一怔,正要說話,陸羽卻已經別開目光,轉身往外走。

“別真引爆,真炸了,你倆多半也得陪著一塊飛?!?

簾子還未落下,他頭也不回地拋下一句:

“你倆今晚哪兒都別去了,留在這兒。”

語氣一如既往地平淡,尾音卻帶了點說不清的意味。

“別又被人順手撈走一次——咱司里不養回鍋藥引?!?

杜明收起錦囊,哭笑不得:“……你這人就不能不損兩句?”

陸羽沒答。

只是一手撥開簾角,踏入夜色。

步履不快,卻極沉。

門后燈火晃了晃,紙影搖曳如魘,像是蛛網末端某根線絲被悄悄拽動。

蛛網已畫,節點既定。

他要下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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