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刀一拍,全堂啞
- 鎮(zhèn)收妖魔,蕩盡邪祟!
- 巧克力rata
- 4040字
- 2025-04-06 11:00:00
陸羽換了身干凈衣服。
熱水澡洗得嘩嘩響,身上的血污和腐臭總算是褪了個七七八八,只可惜,肩膀上那幾處硬結(jié)的血痂還沒剝干凈,皮肉緊繃,扯一下就生疼。
他照著銅鏡瞥了一眼,發(fā)現(xiàn)臉色白里透青,像從墳頭刨出來才勉強掛了口氣。
“……靠。”
陸羽吐掉嘴里的牙簽,從椅背上拿起那把剛換的新刀,拎在肩頭,慢吞吞地出了門,腦海里還在思索著待會該怎么說。
他心情不怎么好。
又累又煩,他覺得自己活像個跑腿的車夫。
一宿尸山血海,錢是硬搶來的,衣服是順手勒索的,殺的一身血也沒人心疼他,下一個任務又發(fā)過來了。
林重山那個老狐貍,說得是“談事”,誰知道有沒有下頓砍人的活等著?
陸羽邊走邊想,拐過巷口時順手從攤上買了個冰糖桂花糕,一口一口地啃著,糖糕糊嘴,偏又吃得極認真。
——不為別的,就想讓聚義樓那幫人多等一會兒。
讓他們知道,爺壓根就懶得來。
聚義樓就在云陽坊最熱鬧的街口,門匾筆力蒼勁,樓宇三層,雕梁畫棟,常年香火酒氣不斷,是云陽坊商幫談事最常用的地頭。
此刻天光正盛,樓前卻隱隱透著一股古怪的躁動。
進進出出的,全是些光著膀子的地痞流氓,袖口露著刀疤,褲腳裹著繃帶,一看就是些靠拳頭混飯吃的半吊子。
陸羽嘴里還叼著半塊糖糕,步子不疾不徐地往里走。
門口站著個彪形大漢,腳下一動不動,胸膛鼓起,眼神不善,像是刻意要攔他一下,給這年輕人來個下馬威。
陸羽沒說話,只抬手——
手指在漢子胸前一扯,竟順勢揪下一把濃密胸毛,動作自然得就像從菜田里拽根蔥。
大漢登時暴怒,眼角一跳,剛要吼人,下一瞬——
陸羽轉(zhuǎn)頭,眼神掠了過來。
很淡,連怒意都沒有,只是像看著某種微不足道的東西。
可那一眼落下,大漢身形驟僵,喉嚨里像是塞進一團沙,發(fā)不出聲來。
他張了張嘴,卻連一個字都沒吐出來。
空氣忽然安靜得嚇人。
陸羽不理,踏入樓中。
一股汗臭、酒味和煙火氣撲面而來,前臺小二正低頭收拾茶盞,抬眼看到他時,整個人都跟著抖了一下,差點把手里的茶壺摔了。
“陸、陸大人您可算來了!”
“后、后院那幾位大爺都快等瘋了,小的攔都攔不住,求您趕緊……趕緊去鎮(zhèn)鎮(zhèn)場子……”
陸羽沒說話,只抬手把糕紙往桌上一丟,刀往肩上一搭,徑直往后院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掃了一眼四周。
聚義樓前廳空蕩蕩的,沒有客人,也沒有執(zhí)法司其他成員。
連個看場子的都沒來,說明林重山壓根沒打算讓其他人摻和。
果然舍得用他啊——就他一個人,來面對一群成天和銀子打交道、腦袋里裝著算盤和算計的商幫代表。
陸羽心里冷笑。
走廊深處,燈火通明,檀香濃郁,一道雕花屏風后,便是后院大堂。
他推門而入。
十幾號人盤腿圍坐,衣著講究,面色不善,大堂里卻沒人說話,氣氛壓抑得像是剛壓死了什么東西。
幾張椅子空著,唯有正中那張?zhí)珟熞伪灰幻遗劾险哒剂宋恢茫讣仔薜冒l(fā)亮,拈著佛珠,一副清凈樣。
看到陸羽的身影后,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不過很快便恢復了正常。
陸羽能猜到,商幫想的肯定不是跟他交涉,不然也林重山這個老狐貍也沒必要這么著急讓他過來。
不過,這件事嘛——先到先得咯。
陸羽站在門口看了兩眼,轉(zhuǎn)身找了個最靠前的位置,一屁股坐下。
刀就靠在桌上,刀鞘吱呀一聲,貼在地板上留出深痕。
有人下意識站了起來,神情不善。
也有人側(cè)頭看向他,低聲嘀咕,似乎想開口說點什么,但被陸羽隨手拔刀、輕輕一磕桌角的動作給壓了下去。
“鏘。”
金屬撞擊木面的聲音脆響得像個驚雷。
一瞬間,所有人都閉了嘴。
陸羽舔了舔牙縫里的糖糕碎,眼皮都沒抬一下。
——這些只會嘴上玩狠的混賬,終究還是沒見過真正殺人的。
他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的灰袍老者,慢悠悠笑了一下:
“坐吧,各位。既然找執(zhí)法司,那就別晾著了。”
灰袍老者盤著一串烏沉沉的佛珠,指節(jié)緩慢、幾不可察地撥動著,像在給自己壓火氣。
他聲音不大,語氣卻透著一絲不容忽視的冷意:
“在下袁明鏡。”
“此次云陽坊之事……死傷商戶三十七人,遠比執(zhí)法司所稱‘幾人’要多。”
“尸體大多尋不著,找到的,也只剩下一些焦黑骨渣與肉泥。”
“據(jù)說,是孩童們指認的。”他頓了頓,眼神幽沉:“說是老鼠吃人。”
“但執(zhí)法司有言:妖不入城。”
“陸大人,'鼠妖吃人'這話,您信嗎?”
四下頓時靜了一瞬,仿佛空氣都凝固。
陸羽坐在堂中,懶洋洋地剔著一顆蜜棗核,沒吭聲。
他將那棗核“啪”地一聲彈進茶盞,清脆如碎石入水,偏頭看向袁明鏡,語氣不冷不熱:
“我干嘛要信?”
“這件事,自然是土匪作亂。”
“巷口那堆焚燒的尸體不是擺著?死囚的文書、案底、坊衛(wèi)錄入全在,查得清清楚楚。”
“還需要我給你們一份寫份總結(jié)?”
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天生的漫不在乎。
袁明鏡神情不變,佛珠依舊撥著,只是目光已冷了幾分:
“土匪作亂……就殺這么多人?執(zhí)法司就是這么干活的?”
“我們商幫愿聽調(diào)度,卻也不能被人隨便犧牲。”
“陸大人——執(zhí)法司要是不給個說法,外人可就得自己找法子了。”
他說得不急不緩,語氣仍舊溫和,但句尾的“法子”一詞卻咬得極重。
大堂里原本靜坐的幾位商人眼神微變,有人微不可察地抖了抖衣袖,露出藏在腰間的短匕。
空氣驟然緊繃。
陸羽動了動脖子,發(fā)出一聲“咔啦”脆響。
他沒接話,只是從桌上緩緩站起身,重刀“哐”一聲磕在木案邊,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悶響!
“哦,說法啊?”
陸羽冷笑了一聲,似乎被氣樂了。
“你怎么不去找死了的土匪要說法?”
他把刀背輕輕拍在桌上,“咚”的一聲悶響,像是心臟驟停。
“難道你要說……是我們殺了你們的人?”
袁明鏡沒有接話,只是靜靜看著他,手中佛珠緩慢地轉(zhuǎn)著,沒點頭,也沒搖頭。只剩沉默,像是一塊濕透的棉布,正慢慢往空氣里滲寒意。
陸羽瞇了瞇眼。
“哦?”他聲音陡然壓低,透出一絲懶散后的鋒銳。
“好啊,是我殺的。”
他語氣輕飄飄的,卻像刀口挑開皮肉,只露出一點骨。
“我給你捋捋吧,他們干了什么事。”
他語氣還算平和,可每說一個字,聲音都像是扣在堂下的重槌,一記記敲在人心尖上。
“第一,那幫‘土匪’能輕松繞過的巡防崗哨,說明他們事前熟知城中路網(wǎng)——情報從哪來的?”
“第二,進城沒兩日,就盯上了幾處商幫倉庫,還有幾個賬房鋪子……這叫有的放矢,不是碰運氣。”
“他們是怎么知道這些地方放著你們商幫的錢糧貨賬的?你要說純屬巧合,那我信你一次。”
他說著,唇角一揚,笑意鋒銳如刀。
“最后,那幫人殺完人,劫完貨,就地焚尸,轉(zhuǎn)頭就準備出城,連指認都找不到活人一口供。”
“要不是我趕到得早,怕是連幾塊骨頭都見不著。”
他目光幽幽地落在袁明鏡身上:
“這一整套流程干凈利索、刀刀到位,怎么看都不像‘土匪’,像是你們商幫自己給自己動了手。”
“說不定,還動了別人家。”
“擅自引外人入城,繞過坊衛(wèi)登記,屬私開城禁。”
“這可是掉腦袋的罪啊。”
袁明鏡臉色“唰”地一下白了,額頭上瞬間冒出一層細汗,手里的佛珠“咯噠”一聲掉了顆珠子,滾到地上,發(fā)出一串驚醒人夢的脆響。
他嘴巴微張,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雖然他心里門清,陸羽說的和這次的事半點關(guān)系都沒有,但是——這些事全是真的。
之前,他們商幫里的人確實有人為了走私、避稅、瞞賬,勾結(jié)了一批外頭的流寇,方便節(jié)省成本和滅口,賺了不少黑心錢。
執(zhí)法司內(nèi)部對此通常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想到這次,卻成了被陸羽反咬的嫩肉。
陸羽看著他滿臉冷汗的樣子,嗤笑了一聲,像是攆走一只蒼蠅似的抬了抬下巴:
“剩下的,你想自己去問問他們嗎?”
話鋒一轉(zhuǎn),如刀挑喉。
袁明鏡眼皮猛地一跳,臉上笑意僵住,連忙擺手否認,語速都快了幾分:“誤會,誤會了。陸大人,這可不是我的意思,我就是想要點賠償,好安撫死者家屬,不然不好交代啊……”
“賠償?”陸羽一挑眉,話鋒驟冷。
“要錢,去找周啟。”
“跟我說——沒門。”
他一字一句,冷得像霜凍利刃,語氣雖輕,刀鋒已到咽喉。
話音落下,大堂內(nèi)頓時死寂一片。
那幾位原本還想張嘴的商人齊刷刷閉了嘴,有人把手縮回袖中,有人悄悄往后挪了半步。
——沒人想試試看執(zhí)法司“瘋狗”的刀鋒,是不是名副其實。
袁明鏡的手停在半撥的佛珠上,額頭青筋微跳,臉色變幻幾下,最終還是緩緩低了頭。
他知道,這次談不成了。
這不是“談”,這是“殺”——陸羽不是坐來解決問題的,是坐來讓你別再提問題的。
袁明鏡心中暗罵,面上卻收斂了全部鋒芒,只剩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樣,緩緩站起身。
拳頭不夠硬,他也只得咽下這口氣,準備日后找周啟算賬。
“好,陸大人說得是。”
“我們多言了。”
他拱了拱手,目光落在陸羽眼中,卻避開了那把還貼在桌角的刀。
“那賠償之事就不提了。”
“只求陸大人在這幾日貨物搬運時,代為看上一眼。”
“香料是南運大宗,這一年出了好幾次事。若再出事,只怕我們這些小戶,真扛不住了。”
說的時候,他眼神往陸羽的刀柄瞟了一眼,又迅速移開。
這話語氣軟得可以,可話里話外還是在試探底線,想把“看貨安全”這頂帽子往陸羽頭上按。
“這老狐貍倒是精得很,一邊被我敲打得魂飛魄散,一邊又把我架上臺面——算了,死活都跟我沒關(guān)系,就看你能不能壓住場子了。”
陸羽挑了挑眉,懶得再繞圈。
他攤開手,聳聳肩,語氣吊兒郎當:
“行。”
“反正我最近也閑著。”
“但我可說好了,真再出事,我只管砍人。”
“貨丟了,不賠。”
袁明鏡嘴角抽了抽,但到底還是點了點頭。
雙方就此敲定“路線安全協(xié)定”,草草落筆簽名,彼此各退一步,算是談成。
袁明鏡帶著人先走,背影看起來略顯倉皇,但又有一絲竊喜,似乎認為自己賭對了。
絲毫不知道——或許陸羽和他不是一路人。
等人全散得差不多了,大堂又恢復了安靜。
陸羽慢悠悠起身,指尖撣了撣袍角,順手把蜜棗核丟進門口的灰罐里,刀一背,往外走去。
剛踏出門檻,他輕輕摸了摸心口。
噬心蠱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正貼著血脈蠢蠢欲動,像是在預告什么好事。
陸羽低笑了一聲,嘴角翹起一絲興味。
“得虧問了問杜明,那天善后是怎么說的,串了口供,不然還真不好解釋。”
“不過看他們的表情,好像都是真的啊?”
“林老狗,借真咬假、打蛇上棍,這也是你的目的之一嗎?”
他搓了搓藏在掌心的那一小撮毛發(fā)——是他進門前順手從門口那光膀子漢子胸口薅下來的。
可現(xiàn)在這搓毛,已經(jīng)失了偽裝之力,肉眼可見地泛起暗黑微光,根根粗硬,邊緣鋒銳如針。
牛毛。
他輕輕一彈,那撮牛毛飄進風中,很快湮滅無蹤。
下一秒。
他輕笑出聲,眼神一片冰涼,卻帶著興奮。
“計劃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