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早八！”

“畜生啊！他娘的畜生！”陸遠破口大罵，“我救了你們村兒的孩子，你們拿老子祭天？！”

“我日你們八輩祖宗……#%**&@#”

陸遠把所有能想到的骯臟詞匯罵了遍，可無論是置備香案的村民，還是跳舞的廟祝，沒人在意他罵些什么，自顧自地忙著手中的活計。

他嘗試過催動內勁掙脫，可拇指粗細的牛皮繩經過海水浸泡之后，變得無比堅韌，無論他如何扭動也無法松動分毫。

“兄弟，別費力氣了，沒用的。”這時候，旁邊綁著的另一個少年人開口道：“認栽吧。”

“本來祭品是夠用的，可是昨天晚上，老張頭熬不住病死了，好不容易找到你這么個外鄉人，怎么可能放了你？”

“我叫李波，兄弟怎么稱呼，黃泉路上也好有個伴。”

“陸遠。”

陸遠聽見這話，扭頭看向旁邊同病相憐的兄弟。

那是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一樣被綁在柱子上。

唯一的不同之處是對方起碼還穿著衣服，自己卻光著上半身，只剩下一條褲子。

光著身子……面具呢？！

陸遠的心情瞬間沉到谷底，面具肯定是被村民們搜走了，現在自己真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不行，不行，絕對不能死在這！

一定還有什么……【說服】！

對，可以說服其中一人放了自己！

陸遠掃視一圈，村民們都聚在祭臺下方，唯有帶著面具的老廟祝距離自己最近。

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看到對方的眼睛，就能說服他幫自己解開繩索！

他大聲喊道：“喂，老頭子！我肚子疼，要拉出來了！海神爺肯定不喜歡吃屎！”

陸遠瘋狂扭動身軀，試圖引來對方注意。

可是毫無作用，老廟祝就像著了魔一般，完全無視他的叫喊，自顧自跳著詭異的舞蹈。

“嚷嚷什么！”身后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陸遠心頭一喜，扭頭看去，正是給自己下藥的許謙，身后還跟著兩個壯實漢子，三人手里都提著長刀。

他娘的，又是你個白眼狼！

陸遠心里憤恨，但現在不是挑挑揀揀的時候。

無論是誰都行，他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

“許謙……”

“噗……”

話未出口，臉頰就重重挨了一拳，還沒回過神來，就有一團破布塞進了他的嘴里。

臭，臭死了！

一股濃烈的爛西瓜味鉆進嗓門，陸遠差點吐出來。

“別嚷嚷了，很快就會結束的。”許謙露出些許愧色，但很快就消失了，“你的恩情，雙樹村永遠記得。”

“等祭奉海神之后，我們會為你立廟上香，永遠接受香火供奉。”

我去你娘的吧！

你想給老子立廟？

老子還想給你立墳呢！

陸遠的怒罵穿過破布，變成了毫無意義的嗚咽。

幾個人抬著一個五花大綁的男人走上祭臺，場面頓時肅靜下來。

廟祝停止了舞蹈，祭臺下星星點點的火把如水流般向祭臺匯聚。

許謙上身赤裸，提著長刀迎風而立。

老廟祝捧起一碗鮮血，以指為筆，在他臉上劃起奇詭的符文，然后轉過身去，拾起臺案上的靈幡迎風舞動，口中念念有詞。

“萬里燒香來相請，萬人禮拜望神來！”

“三拜九叩請神到，恩旨賜福降甘霖！”

神叨叨的唱詞入耳，陸遠忽然感到一陣眩暈，體內汩汩流動的血液似乎與唱詞產生共鳴，劇烈沸騰起來，隨即看到讓他頭皮發麻的一幕。

許謙走到祭臺中央，對著渾身赤裸的中年男人深深鞠了一躬。

“別……別……”

“你們不能……”

男人驚恐地撥弄腦袋，由于受到過度驚嚇，已經語無倫次。

許謙深深吸一口，揚聲道：“祭海神，開刀！”

他手腕一抖，舉刀刺向男人的胸口。

許謙的動作干凈利索，顯然訓練有素。

眨眼的功夫，男人的肚皮像破布一樣大敞四開。

瘋了！

這幫人絕對是瘋了！

陸遠不是沒殺過人，可是像這樣邪異的虐殺，他還是頭一回見到。

類似的場景顯然已經在雙樹村上演過許多次。

昏暗的光線中，村民的眼神中閃現出狂熱和悲痛兩種色彩，甚至有人嚎啕哭起來。

“鱷魚的眼淚！”陸遠心里怒罵。

許謙小心翼翼挖出內臟，然后用裝滿海水的木桶刷洗干凈，才恭恭敬敬地擺放盤碟之中，交給老廟祝。

廟祝神情肅穆站在祭臺中央，長發在風中飄揚，花白的胡子修剪十分整齊。

他戴著鬼臉面具，幕布隨風飛揚，身側紙人在紅燭中忽明忽暗。

“肝屬木，心屬火，脾屬土，肺屬金，腎屬水！”

老廟主接過祭品，伴隨著一聲聲叫喊，將臟器一個個擺在桌案的符文之上。

終于，祭祀準備工作完成，所有人都退下祭臺，只留下老廟祝獨自一人。

廟祝突然敲響銅鑼，發出扭曲尖細的聲音：“祭海神！”

“升祭——”

祭臺下響起雨點般的鼓聲，村民們一同跳起舞蹈，發出震耳欲聾的哭聲。

“邪門到家了，海神到底是個什么玩意？”陸遠腹誹著，卻感到背幫著的雙手傳來冰涼寒意。

有人，再用刀子鋸割繩索！

來不及回頭查看，老廟祝已舉起血碗灌入口中。

“頭碗摔地海門開！”瓷碗應聲化作碎片，廟祝全身顫抖，用怪異的腔調高呼。

“粉蛾撲滅長明燈，分浪尋覓龍王宮！”

“海門幾時開？”

村民們舉起雙手，用同樣的腔調齊聲道：“子時開！”

“明月照亮還魂樁，黃泉噬骨架陰橋！

“海路哪條通？”

“脊梁通！”

……

每句唱詞之后，均以鑼鼓過渡，敲敲打打不亦樂乎。

明月照耀的海面忽然沸騰起來。

什么東西要來了……

陸遠心生絕望，呼吸也變得愈發急促。

緊接著，一個碩大的腦袋從水面下冒了出來。

魚頭猴面，遍布青灰色的鱗片，兩個碩大的眼睛如銅鈴一般，扭動著身子向海岸逼近。

陸遠已經面如土色。

這……這他媽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