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百景圖我花了幾百兩銀子才拿到手。”

仲世昌說這話時，謝枕弦在小桌幾那邊吃著飯。

他捏著筷子的手頓住，一旁的陳意濃難免驚訝。

“他一個從七品的官，一年俸祿不過二十五兩和六十石米，哪來的幾百兩銀子買畫孝敬蘇刺史？平日都不過活了嗎？”

陳意濃一邊說一邊掰開手指頭算，算到最后，只能說仲世昌這官做的絕對不清白。

謝枕弦沉默著，仲世昌許諾他十兩銀子，也差不多是自己半年俸祿了。

他眼中思索著，仲世昌忽然叫了他。

“我按照這樣的思路往下查，應該沒什么不妥當的地方吧？”

“查清那幾幅畫的出處，自然就可水落石出。”

仲世昌滿意點頭：“就是不知那曼陀羅汁作何用，但也不重要了。”

只要抓到人，送走蘇為山這尊大佛，仲世昌就可高枕無憂。

只是幾幅畫，再加上和許家有關系的人扯上關系，半天就查到了兩個人。

一位是與許家交好的孫家財主，孫允華家中就有不少藏畫，而林伯瀚和高靖他們房中掛著的畫都是孫允華送到許家的，許家出事之后那幾幅畫不知所蹤。

另一位是許家事發之前被送出去的舊仆板兒，那幅千山百景圖，是許家公子給他做傍身錢的，最后兜兜轉轉到了仲世昌手中。

兩人都被帶了過來，孫允華在門外瞥了眼佝僂著脊背的板兒，抬步先走了進去。

謝枕弦在幕后瞧著，沒有露面，堂上只有仲世昌的人。

蘇為山和方勁松正在調理身體，就沒有過來。

孫允華和板兒跪下，仲世昌冷著臉：“你們二人好大的膽子，竟敢謀害朝廷命官！”

板兒哆嗦了一下，看起來像是被嚇壞了。

“取那三幅畫來！”

楊浪捧三幅畫走到了孫允華面前，孫允華往后退了退，掩住口鼻。

這一小動作自然沒逃過場上人的眼睛。

“孫財主，你怕什么呢？不過是幾幅畫而已。”

孫允華笑了笑，不疾不徐地回答：“我是嫌仲縣令派來的衙卒身上一股子味道，不大喜歡。”

楊浪的臉頓時黑成了鍋底，他每日回去都清洗自己，哪來的味道？分明就是心虛了。

陳意濃站在外頭看著，向謝枕弦轉述這邊發生的事情，她看向那個瑟瑟發抖的板兒，跟孫財主是完全不一樣的反應。

“這三幅畫曾經是孫財主送給許家的，后來許家出事，這三幅畫不知所蹤，有人告訴本官，這幾幅畫被你拿了回去，后來就出現在其他三位縣令手里，孫允華，你作何解釋！”

仲世昌連聲質問，說得頭頭是道。

孫允華臉上仍舊掛著笑：“大人，我不知這三幅畫的下落，送出去之后就沒再管了，怎么可能又拿回來。”

“傳證人！”

孫允華眼神微滯。

孫家書童被帶了上來，他一來就磕了幾個頭。

“稟大人，這三幅畫正是我家老爺讓小的在許家出事之后買回來的。”

書童這番話，就可證明孫允華先前說的就是假的了。

仲世昌冷哼：“伺候你的書童都交代了，本官勸你坦白從寬，不然對你只能用刑了。”

說完他看向一邊的板兒。

“板兒，那幅千山百景圖是不是你做的手腳？”

板兒嗓音發顫：“公子把畫給了我，我想離開庾城但是沒錢，急著出手，沒想到是大人買了那幅畫，我發誓我沒碰過畫！”

聽到板兒這么說，那書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大人容稟。”

仲世昌頷首。

“那千山百景圖在許家出事之后，我家老爺曾找人跟這家伙帶了話，讓他拿著千山百景圖回來看看，這小廝以為我家老爺要買畫，但老爺只是看了看，就把畫還給了他。”

“你這混賬東西！”孫允華指著書童大罵，“我待你不薄，你竟然這樣攀咬我！”

書童面對孫允華磕了幾個頭。

“老爺，做錯了事情就該及時承認，咱們不能步許家的后塵啊！”

孫允華氣得說不出話，仲世昌拿著驚堂木拍了一下。

“如今你還有何可說的？”

孫允華臉色慘白，只是無力地解釋：“我沒有做那些事情。”

外頭一個衙卒跑進來，手里捧著些東西。

“大人，我們在孫府找到了曼陀羅汁，還有一張上月買了朱砂的單子。”

仲世昌接過來看了一眼，上個月孫允華的確差人去買了朱砂回來。

孫允華搖了搖頭，“這些東西與我沒有關系！”

看他還在狡辯，師爺抬手：“來人吶，上刑！”

待在后面的謝枕弦微微皺眉，陳意濃走了進來。

“事情似乎要結束了，現在所有證據都指向那位孫財主。”

陳意濃覺得這件事太過順利，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

“調查的方向沒出錯，證據也都找到了。”謝枕弦指尖在桌子上畫了個圈，“那牽機散還沒找到。”

楊浪正好進來。

“這事可算是結束了，那孫財主還想狡辯呢。”

謝枕弦看著他：“去孫府的衙卒可找到牽機散了？”

楊浪搖頭：“沒找到，這么重要的東西，多半是早就處理掉了。”

外頭傳來孫允華的聲音。

“我說！我都說！”

夾板還沒上，孫允華已經怕了。

“那三幅畫是我動了手腳送給了他們，千山百景圖也是我掉了包，那板兒不懂畫，根本沒發現我做的手腳，我對許家判決不滿，所以才這么做的！”

孫允華額頭滿是冷汗，眼神盯著夾板。

仲世昌心里的大石頭落地，可算是交代出來了，與他想的差不多。

只不過許家那件事已經由蘇為山定了罪，他可不想插手。

“殺害兩名縣令，還有一位因你中毒，孫允華，你死罪難逃。”

師爺想起那張詭異的臉和曼陀羅汁，他張了張嘴想提醒，但仲世昌沉迷于快點定罪，完全不管這件事了。

孫允華低下頭，“我認罪。”

他對所有罪行供認不諱，仲世昌大手一揮就要讓他簽認罪書。

一旁砰的一聲，板兒在地上磕了個頭。

“大人，小的還有事要說！”

孫允華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