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和見她耳尖沁出薄汗，喉結重重滾動兩下。掌心撐著，灼熱呼吸裹著蜜糖般的沙啞：“思思，昨晚到底發生什么了？”
方四意的身體微微一僵，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緊張——
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冉冉那突如其來的親吻，臉上的紅暈更甚。
四意咬了咬下唇，猶豫了片刻，才支支吾吾地說道：“沒……沒什么……”
男人眼底浮冰乍現又融成春水，薄唇堪堪擦過她顫抖的睫毛：“思思在騙我嗎？”握住她的手，語調溫柔得令人膽寒：“還不說實話？嗯？”
方四意被太白酒后勁沖得眼眶泛潮，腕間疼痛混著檀香鋪天蓋地。恍惚見林和手腕處的天劫印記在眼前晃，終于嗚咽出聲：“冉冉他……”
林和脊背驟然繃直如寒松，攥著方四意的五指猛然收緊，青玉扳指在掌中硌出紅痕。
他眸中溫潤假面寸寸碎裂，濃墨里淬著寒星的眼風掃過女子酡紅的面頰：“他怎會……”
方四意被這淬毒般的眼神釘在原地，醉意化作細密冷汗。還沒開口，林和帶著檀香的氣息鋪天蓋地壓下來。那本該纏綿的吻沾了血腥氣，如同暴雪摧折早春桃枝，將她含混的嗚咽盡數堵在喉間。
染著丹蔻的指尖徒勞推拒著玄色衣袍，卻反被擒住手腕按在青案上。
羊脂玉禁步晃出凌亂清音，林和犬齒廝磨過她頸側時，在雪膚上綻開一朵紅梅。方四意發間步搖纏上他腰間蹀躞帶，金絲勾連處扯出細碎痛楚。
“應我。”他嗓音裹著砂礫般的嘶啞，垂落的廣袖下指節攥得青白。
方四意喉間溢出聲氣音，恍惚間下頜動了動，垂落的鴉睫在眼下投出顫動的影。這細微動作卻似星火落進林和眼底。
前世漫天劫火中破碎的緋色裙裾、散作流螢的元神，此刻都化作眼前實實在在的人。
“縱使天道要收你……”埋在她頸側的聲音浸著血銹味，腕間鎮魂鐲感應到主人劇烈情緒，正泛起詭譎紅光，“這次我也定要護你。”
方四意是被宿醉的鈍痛扎醒的。
她猛地從雕花木床上彈起來，后腦勺磕在纏枝紋床柱上，倒抽冷氣：“救命，這腦袋是被驢踢了嗎？”
銅鏡里映出張慘白的臉。她揉著太陽穴拼命回想，昨夜零碎的畫面卻像是被水泡過的墨跡，只余幾道模糊輪廓——林和垂落的鴉青色發尾，冰紋瓷盞里晃動的琥珀光，還有……那人指尖撫過她頸側時？
“家人們誰懂啊，昨晚這酒怕不是摻了孟婆湯。”她對著菱花鏡戳了戳頸側可疑的紅痕，突然一個激靈，“冉冉呢？該不會又給塞回靈臺了？“
銀芒如碎星墜落，冉冉倚著拔步床的纏枝圍欄，白發披散在敞開的雪色綢衣間，腹肌隨著呼吸在薄綢下起伏。赤足踩過滿地流光：“小爺在這兒呢。”
方四意抄起軟枕砸過去：“跟你說多少遍！幻化正經衣裳！還有鞋！穿鞋！大清早露著腹肌給誰看？”
“哦，行。”冉冉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顯然還未從宿醉中完全清醒過來。他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酒香，那股酒香濃郁得幾乎要蓋過他身上特有的蓮花香。
話音未落，門軸吱呀輕響。
清泉捧著纏枝蓮紋瓷碗閃身進來，裙擺的銀線蓮花紋隨著步伐漾開：“快趁熱喝，林和師叔特意調的醒酒湯。”
方四意：“他還在？”
清泉將醒酒湯放在桌上，輕聲回答：“師叔在樓下等我們呢，這醒酒湯就是他拿給我的，讓我們喝完了便下去。”
說著，清泉將一碗醒酒湯端給方四意。
瓷碗突然在清泉手中劇烈晃動，醒酒湯險些潑在地上。方四意眼疾手快扶住碗沿，卻見清泉直勾勾盯著自己脖頸，表情像是見了鬼。
方四意微微蹙眉，語氣中帶著一絲疑惑：“清泉，你怎么心不在焉的，這湯都要灑了……”
清泉的眼神中滿是擔憂，指著方四意的脖子，結結巴巴地說道：“四意，你脖子上好像被蟲子咬了……”
方四意心中一驚，趕緊放下手中的湯碗，快步跑到鏡子前。當她看到鏡子中脖子上那個清晰的咬痕時，臉色瞬間變得緋紅。
這些咬痕形狀規整，好像是人的牙印……
可她什么時候干的，和誰？
怎么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這時，冉冉湊上前來，在方四意身上仔細嗅了嗅。他的嘴角微微向下撇，輕聲嘟囔道：“我說呢，難怪他沒有與你結師徒契……莫不是等著和你結仙侶契呢……”
方四意微微一怔，轉過頭，眼神中帶著一絲疑惑：“我沒聽清，你說什么？”
冉冉趕緊搖了搖頭：“沒什么。”說罷，便別過頭去。
方四意疾步如飛，簪頭垂珠隨著步伐亂顫。
她攥緊袖中犀月棒，冷意沁入掌心，卻澆不滅心頭火。
轉過回廊便見那人立在朱漆廊柱旁，月白廣袖被穿堂風掀起漣漪。方四意眼尾染上薄紅，指尖凝著靈力往虛空一抓，破空而去：“好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此刻的方四意，只要一想到脖子上那曖昧的痕跡就惡心。
林和玉雕似的指節在霧靄中輕叩，犀月棒堪堪停在他眉前半寸，被淡金色靈力纏的不得動彈。
方四意見武器被制，怒火更甚，她猛地撲上前去，雙手掐住林和的脖子，罵道：“你趁人之危！偽君子！”然而，當她對上林和的眼睛時，卻不禁微微一怔——
只見林和那原本俊朗的臉龐此刻滿是委屈之色。
他偏頭時眉尾朱砂忽明忽暗，嗓音浸著晨露般的清潤：“昨夜你喝得大醉，軟綿綿地纏住我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松開……然后，還非要我在你脖子上留下些什么，一直強迫我……”
“打住！你別說了！”方四意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她急忙撤回一只手，慌亂地捂住林和的嘴。
此刻，她的腦中一片混亂，各種念頭如麻線般交織在一起：“莫非是自己平時偶像劇看多了，才會酒后亂性？我就說嘛，這林和平日里一向規規矩矩，怎么可能做出那種趁人之危的事呢！”
“那我豈不是還占了他的便宜？”
方四意啊方四意，你真不是人！
“什么都沒有發生，什么都沒有。”方四意像是在給自己催眠一般，不斷地重復著這句話。
她迅速背過身去，提高音量，裝作若無其事地招呼一旁的清泉和冉冉：“你們兩個怎么磨磨蹭蹭的，還不快點走！”
林和倚著雕花闌干低笑，掌心還殘留她一縷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