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寧盯著天花板上的裂縫,已經數到第一千四百二十七條。這是他在車禍后第三十七天被困在這個房間里,也是他拒絕見任何人的第二十六天。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刺進來,在地板上畫出一道刺眼的白線。他翻了個身,背對著那道光,右手無意識地抽搐了一下。疼痛立刻從指尖竄到肩膀,像有無數根針在血管里游走。醫生說過這是神經在愈合,但柯寧知道,那不過是安慰人的謊言。
床頭柜上的藥片已經積了薄薄一層灰。他拒絕服用那些據說能幫助神經恢復的藥物,也拒絕做那些看起來愚蠢至極的康復訓練。什么擠壓橡皮球,什么手指爬梯練習,統統都是笑話。一個曾經能在肖邦練習曲中彈出每秒十六個音符的手,現在連牙刷都握不穩,做這些有什么意義?
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然后是母親小心翼翼的敲門聲。
“小寧,林老師來了。就是上次跟你提過的音樂治療師...“
“滾!“柯寧抓起枕頭砸向房門,右手因為這個動作而傳來一陣劇痛,讓他眼前發黑?!拔也恍枰裁匆姽淼闹委煄煟 ?
門外沉默了幾秒,然后是母親壓低聲音的交談??聦幇涯樎襁M被子里,呼吸著自己身上散發出的酸臭味。自從出院回家,他就沒洗過澡。鏡子里的那個眼窩深陷、胡子拉碴的怪物是誰?反正不是柯寧,不是那個被教授稱為“十年一見的天才“的柯寧,不是那個本該在下個月參加國際青年鋼琴家大賽的柯寧。
一陣輕微的弦樂聲突然從門外飄進來,像一縷煙,輕易就鉆進了柯寧嚴密封鎖的世界。那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是大提琴??聦幗┳×耍J出了這段旋律——舒伯特的《阿佩喬尼奏鳴曲》,正是他車禍前正在練習的曲目。
琴聲持續著,不急不躁,仿佛門外的人有無限耐心??聦幰Ьo牙關,用被子捂住耳朵,但那旋律像水一樣無孔不入。第二樂章開始了,那段他曾經彈過無數次的、如泣如訴的旋律。記憶突然襲來——音樂廳里刺眼的燈光,評委們嚴肅的面孔,自己手指在琴鍵上飛舞的殘影,然后是刺耳的剎車聲,玻璃碎裂的聲音,以及右手傳來的撕心裂肺的疼痛。
“停下!“柯寧猛地坐起身,對著門口吼道,“我讓你停下!“
琴聲戛然而止。片刻的寂靜后,一個女聲平靜地回應:“好的?!?
然后是腳步聲漸漸遠去的聲音??聦幋謿馓苫厝?,右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著。他盯著那只纏滿繃帶的手,想起主治醫生的話:“尺神經和正中神經嚴重損傷...恢復彈奏的可能性很小...非常抱歉...“
淚水毫無預兆地涌出來。十九年的人生里,鋼琴就是他的全部。四歲第一次觸碰琴鍵,七歲贏得第一個比賽,十五歲被音樂學院破格錄取...所有人都說他是為鋼琴而生的?,F在呢?他為什么還活著?
第二天同一時間,琴聲又來了。這次是德彪西的《月光》,柯寧在去年學院音樂會上演奏過的曲目。那個叫林默的治療師——柯寧從母親那里得知了她的名字——似乎根本不在乎他昨天的暴怒,又或者她把這當成了某種治療手段。
琴聲持續了十分鐘左右,然后停下??聦幝牭郊垙埬Σ恋穆曇?,接著是一段陌生的旋律,簡單卻充滿憂傷。這不是任何他聽過的名曲,更像是即興創作。旋律中透出一種奇怪的共鳴,仿佛能直接穿透皮膚,敲擊在他心上。
第三天,林默換了一首曲子。柯寧躺在床上,眼睛盯著天花板,耳朵卻不由自主地捕捉著每一個音符。這次是拉赫瑪尼諾夫的《練聲曲》,他最喜歡的曲目之一。林默的演奏技巧算不上頂尖,但有種特別的情感張力,讓每個音符都有了生命。
第四天,柯寧在琴聲響起前就醒了。他發現自己竟然在期待那個聲音。這讓他感到憤怒——他憑什么要對這種廉價的音樂療法產生反應?但當琴聲真的響起時,他發現自己無法控制地屏住了呼吸。這次是皮亞佐拉的《遺忘》,一首他從未公開演奏過,但私下里經常彈給自己聽的曲子。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這首?“當林默結束演奏準備離開時,柯寧突然開口問道。他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門外沉默了幾秒?!澳隳赣H告訴我的?!傲帜卮?,聲音平靜得近乎冷漠,“她說這是你心情不好時常彈的曲子?!?
柯寧想象著母親翻看他私藏的樂譜的樣子,心里涌起一陣被侵犯的憤怒,但隨即又被一種奇怪的釋然取代。至少這個林默沒有假裝了解他,沒有說那些“我理解你的感受“的屁話。
“明天別來了?!八f,但語氣已經沒有了最初的尖銳。
“好的?!傲帜卮穑聦幹浪魈爝€會來。
第五天,柯寧掙扎著洗了澡,換了衣服。他站在鏡子前,幾乎認不出自己——瘦得顴骨突出,眼睛下面掛著兩個深紫色的眼袋。但他還是強迫自己梳了頭發,甚至刮了胡子。當琴聲準時響起時,他已經坐在了靠近門口的椅子上。
今天的曲子一開始他沒認出來,直到旋律展開到中段,他才突然意識到——這是他自己創作的曲子,一首未完成的小品,只在一次學院內部演出中彈過??聦幍男奶铀倭?,他猛地拉開門。
門外,一個瘦高的女人正坐在折疊椅上演奏大提琴。看到他出現,她只是微微抬了下眉毛,手指和琴弓卻沒有絲毫停頓。她看起來三十歲左右,黑色長發隨意地扎在腦后,臉上沒有任何化妝的痕跡,穿著一件寬松的灰色毛衣和牛仔褲。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深褐色,平靜得像一潭深水,看不出任何憐憫或刻意的同情。
柯寧站在那里,聽著自己的音樂從另一個人的樂器中流淌出來。奇怪的是,這版本聽起來既熟悉又陌生,林默加入了一些細微的變化,讓原本生澀的段落變得流暢起來。
“你怎么會這首?“曲子結束后,柯寧問道,“我從沒發表過?!?
林默輕輕放下琴弓:“你母親給了我錄音。我在網上查不到譜子,就自己扒了帶?!八D了頓,“最后八個小節是我補完的。希望你不介意?!?
柯寧盯著她,突然意識到這是車禍后他第一次對某件事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你是音樂治療師?“
“是的?!?
“你用什么方法治療?就每天來拉琴?“
林默微微歪頭:“目前為止是這樣。有效果嗎?“
柯寧想反駁,卻發現自己確實走出了房間,還洗了澡。這在他過去一個月的“自我隔離“中是個重大突破。
“我討厭那些所謂的心理治療?!八罱K說道,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他們總是說'你會好起來的',好像這句話是什么魔法咒語。“
林默點點頭:“音樂比語言誠實得多。它可以直接表達那些說不出來的東西。“她站起身,動作有些僵硬,柯寧注意到她的左腿似乎不太靈活?!懊魈煳疫€會來。如果你不想聽,可以提前告訴你母親。“
柯寧看著她收拾大提琴的背影,突然問道:“你為什么要做這個?音樂治療師?!?
林默停下動作,但沒有轉身:“因為音樂救過我?!罢f完,她拎起琴盒,一瘸一拐地走向樓梯。
那天晚上,柯寧久違地夢見了鋼琴。在夢里,他的右手完好無損,琴鍵在指尖下像活物一樣呼吸。醒來時,窗外剛泛起魚肚白,他盯著自己纏滿繃帶的右手,第一次感到了一絲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希望。
第六天,柯寧提前十分鐘就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當門鈴響起時,他的心跳加快了。母親去開門,他聽到林默輕聲的問候和腳步聲。
這次林默沒有直接開始演奏,而是從琴盒里拿出一個小錄音機?!跋肼犅犨@個嗎?“她問,按下播放鍵。
錄音機里傳出鋼琴聲——是柯寧在去年學院音樂會上的演奏,肖邦的《英雄波蘭舞曲》。聽到自己曾經的演奏,柯寧的呼吸變得急促。那時的他多么自信啊,每個音符都閃耀著青春的鋒芒和對未來的無限期待。
“關掉。“他低聲說,但林默似乎沒聽見,或者選擇忽略。音樂繼續著,直到最后一個輝煌的和弦。
“你知道肖邦創作這首曲子時右手也有傷嗎?“林默突然說,“他在給朋友的信中抱怨過右手疼痛影響演奏?!?
柯寧抬起頭:“那又怎樣?“
“他調整了指法,用不同的方式彈奏?!傲帜柭柤纾耙魳窂膩聿恢皇顷P于技術,而是關于表達。即使只有一只手,也能創造美。“
柯寧感到一陣憤怒:“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勵志故事嗎?你以為...“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林默打斷他,“我只知道音樂不會放棄任何人,除非人先放棄音樂。“她拿起大提琴,“今天想聽什么?“
柯寧愣住了。這是第一次有人問他想要什么,而不是告訴他應該做什么?!啊短禊Z》吧?!八罱K說,“圣桑的?!?
林默點點頭,開始演奏。柯寧閉上眼睛,讓音樂包圍自己。當最后一個音符消散在空氣中時,他做了一個多月來從未想過要做的事——他走向角落里的立式鋼琴,用左手輕輕按下一個C大調和弦。
林默沒有鼓掌,沒有說鼓勵的話,只是靜靜地注視著他。但在那一刻,柯寧感覺有人終于真正看見了他,不是那個隕落的天才,不是那個可憐的傷者,只是柯寧自己。
“明天,“他說,聲音有些顫抖,“你能帶來一些左手練習曲的譜子嗎?“
林默的嘴角微微上揚:“當然。“
當林默離開后,柯寧站在窗前,看著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街角。陽光照在他的右手上,溫暖而明亮。疼痛依然存在,但似乎不再那么難以忍受了。他想起林默說過的話——“音樂救過我“。他突然很想知道,是什么樣的傷痛需要被拯救,又是什么樣的音樂擁有救贖的力量。
明天,也許他會問問她。但現在,他走向鋼琴,用左手嘗試彈奏一段簡單的旋律。音符有些生澀,但確確實實地存在著,像黑暗中的第一縷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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