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02那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心聲如同最終判決，懸掛在死寂的廢墟上空。協助他，或者被清除。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遠處結構坍塌的零星聲響和三人粗重的喘息。捷風、瑟符、圣祈，三位身經百戰的特工，此刻面面相覷，臉上的表情混合著劫后余生的恍惚、深入骨髓的疲憊，以及一絲……荒謬。

“哈，”捷風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干笑了一聲，試圖撐著地面站起來，結果膝蓋一軟，差點又摔回去，被眼疾手快的圣祈扶了一把。她甩了甩頭，看向那個捧著紅色光球、如同神祇般懸浮的P-02，嘴角扯出一個極其勉強的笑容：“所以，選項A：給這位……呃，‘光屁股藍紋先生’和他的‘寵物能量球’當保姆。選項B：變成宇宙塵埃。哇哦，真是個……艱難的選擇呢。”

圣祈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嘆了口氣：“捷風，現在……”她頓了一下，看著捷風蒼白但依舊倔強的臉，又看了看周圍如同末日般的景象，以及那個提出冰冷選擇的非人存在，語氣也變得有些無奈，“好吧，你說得對，這情況是有點……離譜。”

“準確來說，”瑟符調整了一下他那沾滿灰塵的面罩，用他那特有的、一本正經的電子音說道，“個體P-02并未呈現任何‘光屁股’特征，其體表覆蓋物材質不明，并非裸露。‘能量球’是‘核心’穩定后的形態。‘保姆’一詞指代照看幼童，與當前任務性質不符。以及，‘清除’并非特指‘宇宙塵埃化’，可能包含多種……”

“閉嘴，瑟符！”捷風有氣無力地打斷了他，翻了個巨大的白眼，“你就不能讀一下氣氛嗎？哦對，你沒有氣氛這種東西。”

“氣氛，一種由特定環境下人類情緒共振產生的非物質場域，缺乏可量化數據……”瑟符還在分析。

“夠了！”圣祈哭笑不得地制止了這場跑題的討論。她轉向P-02，深吸一口氣，試圖拿出外交官的姿態，盡管她現在只想躺平睡覺。“P-02，我們理解……好吧，我們試著理解你需要幫助。我們也想阻止歐米茄，保護這個世界，這是我們的職責。但你需要告訴我們更多信息。這個‘核心’到底是什么？恢復‘平衡’具體指什么？我們要做什么？之后呢？我們總得想辦法離開這個快塌掉的地方吧？”

P-02那雙幽藍色的眼睛毫無波瀾地看著圣祈，仿佛在處理一段新的數據流。“……‘核心’是現實結構的關鍵節點之一。歐米茄試圖將其武器化……導致其不穩定。‘平衡’……涉及多個維度的能量均勢……過程復雜。”他的心聲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篩選信息，“任務細節……將在必要時提供。當前優先級：確保‘核心’在穩定環境下的諧振校準第二階段。關于撤離……此設施結構損壞嚴重，安全路徑計算中。優先級低于‘核心’安全。”

捷風忍不住插嘴：“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的小命沒有你的能量球重要？”

“……從維持多維度平衡的角度評估……是的。”P-02給出了一個誠實到讓人火大的答案。

“我就知道！”捷風氣急道。

就在這時，瑟符的通訊器里傳來了布史東近乎咆哮的聲音：“瑟符！圣祈！捷風！你們到底在跟什么東西說話？！‘核心’？‘平衡’？‘清除不穩定因素’？！你們是不是被什么外星射線照壞腦子了？！給我說人話！”

瑟符嘆了口氣（雖然聽不出來），開始用盡可能簡潔的語言向布史東匯報情況，當然，省略了一些過于離奇的部分，比如心靈感應和可能導致現實坍塌的風險，只強調了他們遇到了一個強大的未知存在，暫時需要與其合作以穩定一個危險的能量源，并對付歐米茄的后續威脅。

“合作？！”布史東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要跳起來，“你們確定那東西不是下一個要毀滅世界的大反派？！代號……‘光屁股藍紋先生’？！捷風！你給我嚴肅點！”

“我很嚴肅！我們現在是他的……呃……臨時工了！”捷風對著通訊器喊道，然后轉向P-02，“喂，‘老板’，我們同意了！加入你的‘拯救現實有限公司’，可以了吧？有沒有員工福利？比如……先讓我們睡一覺？”

P-02似乎處理了一下“臨時工”和“公司”這兩個新詞匯。“……協議達成。‘臨時工’……身份確認。任務開始。”他完全忽略了捷風后半句關于福利和睡覺的請求。“第一指令：加固當前區域結構，消除潛在能量泄漏點。‘核心’的諧振校準……對環境穩定性要求極高。”

他伸出手指，指向幾處明顯搖搖欲墜的巨大金屬橫梁和一處正在發出嘶嘶聲、冒著不明顏色煙霧的破裂管道。“……不穩定因素。需排除。”

看著那幾處高懸在頭頂、隨時可能砸下來的幾噸重金屬，以及那冒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的煙霧的管道，三位剛從鬼門關爬回來的、精疲力竭的特工再次陷入了沉默。

“……你是在開玩笑吧？”捷風嘴角抽搐著問道。

P-02歪了歪頭，似乎在理解“玩笑”的含義。“……否定。指令明確，具有高度優先級。”

“我們……我們現在連站著都費勁！”捷風抗議道，“你指望我們用什么？用愛發電去支撐那些柱子嗎？”

“根據計算，你們殘余的輻能水平……配合適當的物理杠桿原理……有百分之十七點三的概率可以臨時加固最危險的A點橫梁。”P-02給出了一個精準但毫無幫助的評估。

“百分之十七？！”捷風簡直要抓狂了，“那剩下百分之八十三呢？我們被壓成肉餅嗎？！”

“……該可能性存在。”P-02平靜地確認。

最終，在圣祈半勸說半強迫下，三人還是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開始嘗試執行這“第一指令”。場面一度非常……感人。

捷風試圖用“上升氣流”飛到高處去檢查橫梁的固定點，結果飛到一半能量不濟，差點表演一個臉剎，幸好瑟符眼疾手快扔了個賽博囚籠在她下方緩沖了一下，讓她沒摔得太慘。“該死……沒油了……”捷風趴在囚籠頂上，氣喘吁吁。

瑟符想用他的納米線去纏繞固定一個較小的搖晃部件，結果手一抖，納米線發射器差點脫手飛出去。“……手部肌肉協調性下降百分之六十二。”他冷靜地報告自己的糗狀。

圣祈想用冰墻去堵住那個冒煙的管道，結果凝聚出的冰墻薄得像紙一樣，剛接觸到煙霧就被腐蝕出了一個大洞，反而讓煙霧冒得更歡了。“這煙有強腐蝕性……我的冰……”圣祈無奈地看著自己的杰作。

P-02就靜靜地懸浮在一旁，捧著他的紅色“核心”，像一個最嚴格的監工，看著這三個“臨時工”雞飛狗跳、洋相百出。他既不幫忙，也不催促，只是偶爾給出一些堪稱“火上澆油”的建議。

“建議：調整能量輸出頻率以匹配結構共振……雖然你們的控制精度可能無法達到要求。”

“警告：B點管道內部壓力正在升高，泄漏加劇。爆炸風險提升百分之三。”

“分析：生物單位‘捷風’的心率和皮質醇水平異常升高，可能影響任務效率。建議進行……冥想？”

“我冥想你個頭啊！”捷風終于忍不住對著P-02吼了回去，雖然她累得連吼聲都有氣無力。

就在現場一片混亂，三人幾乎要放棄治療的時候，P-02似乎終于“意識”到依靠這三個殘血的臨時工可能無法及時完成任務。

只見他輕輕一揮手，一股無形的、柔和的力量托起了那根最危險的A點橫梁，將其緩緩地、穩穩地固定在了墻壁的凹槽里。接著，他又對著那個冒煙的管道虛空一點，管道周圍的空氣瞬間凝結，形成一層肉眼可見的透明晶體，將泄漏徹底封死。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輕松寫意，與剛才三人的手忙腳亂形成了鮮明對比。

捷風、瑟符、圣祈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

“呃……”捷風張了張嘴，“所以你其實可以自己搞定？”

“……計算表明，由你們執行，可節約我百分之零點零七的核心能量儲備，用于應對更高優先級的潛在威脅。”P-02解釋道，“但你們的效率……低于預期百分之八十九。綜合評估，親自干預更符合整體利益。”

三人：“……”合著他們剛才累死累活，就是為了給這位大佬省那百分之零點零七的“電費”？還被嫌棄效率低？！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荒謬感涌上心頭。

“好了，不穩定因素初步排除。”P-02似乎對自己的“高效”處理很滿意。“準備進行第二階段校準。需要你們……”

他話還沒說完，一直沉默不語的瑟符突然猛地抬起頭，他的戰術目鏡上閃爍著異常的光芒。

“等等！”瑟符的聲音帶著一絲急促和警惕，“我……我偵測到了一個信號！就在這廢墟下面！很微弱，加密方式……完全未知！不是歐米茄，也不是王國……更不是我們的！”

這突如其來的發現，讓剛剛稍微緩和的氣氛再次緊張起來。在這片冰封的、本應只有死亡和秘密的廢墟之下，又隱藏著什么？

P-02那雙幽藍色的眼睛，也緩緩投向了瑟符所指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