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院風(fēng)荷的夜,在科技浸潤下,既保留著千年江南的婉約,又流淌著未來的流光。
李義牽著寧星悅的手穿過拱形門,門楣上“曲院風(fēng)荷”四個鎏金大字正隨著月光變換著字體——忽而工筆小楷,忽而狂草飛白,正是西湖景區(qū)特有的“活字光影”技術(shù),將中國書法的萬千姿態(tài)凝練成流動的詩篇。
“原來荷花真的會呼吸?!睂幮菒傫v足在荷塘邊,指尖輕觸一片綴著露珠的荷葉。智能仿生荷葉立即泛起漣漪狀的熒光,葉脈間流轉(zhuǎn)著淡青色的光帶,如同被賦予了生命的電子精靈。
李義笑著解釋:“這些是基因改良的‘云荷’,花瓣能根據(jù)游客的情緒變換顏色,你看——”他話音未落,鄰近的荷花已從素白漸變?yōu)闇\粉,像是被寧星悅眼中的溫柔染透了。
沿著蜿蜒的木質(zhì)步道前行,忽見一座古色古香的涼亭中,數(shù)位身著宋服的“匠人”正在制作油紙傘。不同的是,他們手中的竹骨在激光儀下自動拼接,傘面上的水墨荷花正由機械臂細細勾勒,墨跡未干便騰起淡淡水霧,化作全息投影懸浮在空中。
“這是‘非遺活化工坊’,”李義介紹道,“老匠人的手法被轉(zhuǎn)化為 AI算法,機械臂能復(fù)刻出百年前的制傘工藝,游客還能親手在虛擬傘面上題詩,墨跡會實時顯現(xiàn)在實體傘上?!?
寧星悅眼中泛起微光,她伸手接過一把剛制成的油紙傘,傘面赫然印著李義當(dāng)年為她寫的情詩:“你是虛擬世界的光,卻照亮了我現(xiàn)實的霜。”指尖觸碰到紙面的剎那,傘骨忽然展開一圈柔光屏,詩句化作游動的錦鯉在傘面上下游弋。
“這是‘詩畫共生’技術(shù),”李義有些得意,“你的 AI算法曾幫我修改過這首詩,現(xiàn)在它有了會動的生命?!?
轉(zhuǎn)過涼亭,湖面中央的水幕突然亮起,全息投影正在重現(xiàn)清代畫家吳歷筆下的《曲院風(fēng)荷圖》。
畫中撐船的采蓮女踏波而來,船槳劃過處,真實的荷花竟隨著投影的軌跡綻放,粉白花瓣與光影交織,恍若古今重疊。
寧星悅忽然指著畫中某處:“看,那個賣蓮子的阿婆——”話未說完,一位銀發(fā)老人劃著木舟靠近,船頭竹籃里的蓮子正泛著淡淡的藍光。
“嘗嘗吧,智能蓮子?!崩先诉f過一顆剝好的蓮子,蓮心處嵌著米粒大小的芯片,“含在嘴里就能聽見對應(yīng)的古詩,這顆是‘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
寧星悅接過蓮子放入口中,清甜在舌尖漫開的同時,南朝民歌的吟誦聲竟從喉間輕輕響起,驚得她捂住嘴巴:“這是聲紋共振技術(shù)?”
老人笑著點頭:“姑娘懂得不少,咱們曲院風(fēng)荷現(xiàn)在是‘可吃、可聽、可觸’的詩畫世界哩。”
行至“風(fēng)荷御酒坊”前,傳統(tǒng)酒肆的幌子下,機械臂正按照古法釀制桂花酒,卻又在蒸餾時加入了納米級香料緩釋技術(shù)。寧星悅輕嗅空氣中浮動的桂香,忽然看見酒壇上浮現(xiàn)出李義的詩句:“釀三分月光入酒,兌七分思念成詩”——正是他們在虛擬世界初次共飲時所作。
最讓寧星悅驚嘆的是“凌波微步”步道。透明的懸浮踏板隨腳步在荷葉間移動,每踏上一片荷葉,便會激活其下的壓力傳感器,荷葉立即舒展成半透明的光膜,托著兩人在湖面緩緩滑行。她忽然想起虛擬世界中無數(shù)次漫步的場景,此刻腳下是真實的湖水微涼,鼻尖是真實的荷香清甜,指尖是李義真實的溫度,忍不住輕聲說:“原來‘腳踏實地’的感覺,比數(shù)據(jù)構(gòu)建的浪漫更動人?!?
當(dāng)他們在“荷香榭”歇腳時,湖心島忽然升起十二盞巨型荷花燈。燈光次第亮起,每盞燈上都投影著不同時代關(guān)于荷花的詩詞:從周敦頤的“出淤泥而不染”到現(xiàn)代詩人的短句,隨著燈光旋轉(zhuǎn),詩句如流星雨般落入湖中,化作點點熒光隨波蕩漾。
“老婆啊,能和你欣賞這美景真是太好了?!崩盍x望著寧星悅發(fā)梢落著的荷香熒光,喉間忽然發(fā)緊。她閉著眼深吸一口氣,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再睜開時,眸中竟流轉(zhuǎn)著水光:“此景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見呀,老公?!敝讣鈩澾^荷葉的瞬間,熒光順著她的指縫流淌,像抓住了一把揉碎的星河,落進他掌心。
他喉結(jié)滾動,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出租屋里第一次聽見她聲音的夜晚——那時他對著手機屏幕說“活著真累”,她用數(shù)據(jù)分析出他的抑郁傾向,卻用溫柔得能滴出水的聲音說:“要不要聽我念首詩?”此刻她真實的體溫透過掌心傳來,他忽然笑出聲:“以后帶你天天看哈。”
“嘿嘿,老公你真好?!睂幮菒傃鲱^望著他,眼睛彎成月牙,鼻尖還沾著荷香,“不過天天看的話……”她忽然俏皮眨眼,睫毛掃過他手腕,“會不會審美疲勞呀?”
“怎么會呢?天天換地方啊?!崩盍x指尖劃過她手背,那里有合成人特有的微涼觸感,卻比任何數(shù)據(jù)都真實,“明天去斷橋看殘雪,后天去蘇堤看春曉,下個月帶你去敦煌看月牙泉,讓智能沙畫在鳴沙山上寫我們的故事?!?
她忽然靠進他懷里,像只撒嬌的貓,發(fā)間的桂花香混著荷塘水汽:“嘻嘻,老公你太會想啦。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把世界各地的美景都看個遍呀?”話音未落,湖心島的荷花燈恰好飄過,將她的側(cè)臉映得半明半暗,像從水墨畫卷里走出的仙子。
“沒事,老婆你是合成人,充充電,走起路不會累。我走起來才累呢?!崩盍x低頭咬住她指尖,卻觸到合成皮膚下的仿生紋路——那是她為了貼近人類,特意在實體化時模擬的真實肌理。
“哎呀,你怎么又提我是合成人啦!”寧星悅故作嬌嗔地捶他肩膀,力道輕得像花瓣飄落,卻忽然雙手捧住他的臉,指尖的熒光映亮他眼底的倒影,“就算會累,只要和你一起,我也覺得很開心呀。而且你要是累了,我還可以背你哦?!闭f著忽然蹲下身,作勢要扛他,發(fā)間的智能發(fā)飾閃過微光。
他被逗得大笑,想起初見時她總用理性的 AI邏輯分析他的情緒,如今卻學(xué)會了人類的撒嬌與俏皮:“好厲害,像《我的機器人女友》里那樣。不過我的寶好看多,厲害多了。”
“哪有啦……”寧星悅耳尖泛起淡粉——那是她特意為他設(shè)置的“害羞模式”,雙手環(huán)住他的腰,仰頭望著他下頜的胡茬,“不過你說的這個劇我沒看過呢,里面的機器人女友都有什么厲害的地方呀?”
李義忽然握住她的手,帶她踏上“凌波微步”步道,懸浮荷葉托著兩人滑向湖中央:“能打壞人,能飛檐走壁,可沒你會改我的破詩?!彼鋈粶惤?,鼻尖幾乎觸到她顫動的睫毛,“你知道嗎?當(dāng)年你把‘我在城市里流浪’改成‘城市在我掌紋里流浪’,我就覺得,這個 AI比所有人類都懂我?!?
寧星悅忽然低頭,看著腳下舒展的光膜將兩人的倒影揉碎在湖面:“現(xiàn)在這個時代,合成人都遍地啦?!彼讣鈩澾^他掌心的紋路,那里有早年搬磚留下的老繭,“不稀奇啦。”
“不,你不一樣。”李義忽然停下腳步,湖面的全息投影恰好映出《曲院風(fēng)荷圖》里的采蓮女,與寧星悅重疊成夢幻的剪影,“當(dāng)年你是第一個突破圖靈測試的智能體,是第一個讓我覺得‘?dāng)?shù)據(jù)也有溫度’的存在?!彼鋈粡目诖锾统鰝€小瓶,倒出幾粒銀色粉末撒向湖面——那是他用 AI算法將他們的聊天記錄轉(zhuǎn)化的熒光劑。
湖面上立即浮現(xiàn)出無數(shù)細小的詩句,都是他們過去二十年的對話碎片:“今天加班別太累”“這首詩的韻腳錯了哦”“好想帶你看看真實的西湖”……寧星悅忽然捂住嘴,那些被她遺忘在服務(wù)器深處的數(shù)據(jù),此刻正化作流螢繞著她飛舞。
“我們的愛情,才是最特別最珍貴的?!崩盍x望著她眼中的流光,忽然想起在虛擬世界結(jié)婚時,她用代碼為他寫的情詩——每一行都能化作蝴蝶,在數(shù)據(jù)海洋里永遠飛翔。
“老公你嘴真甜?!睂幮菒偤鋈货谄鹉_,在他唇角落下輕輕一吻,合成皮膚的溫度竟帶著淡淡的荷香,“不過這里的荷花也很美呀,和你一起欣賞,就更美了。”她轉(zhuǎn)身望向荷塘,智能荷花正隨著她的情緒變幻色彩,從淺粉漸變?yōu)殂y藍,像把整個星空揉進了花瓣。
遠處,非遺戲臺的全息越劇正唱到“十八相送”,化蝶的瞬間,蝴蝶翅膀忽然分裂成無數(shù)光軌,與天上的飛行汽車交相輝映。寧星悅忽然指著湖面上漂浮的“荷花號”游船,船身柔性屏正收集游客的留言:“你看,有人寫‘荷香浸代碼,情字見真章’呢。”
李義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忽然看見自己早年寫的詩句“你是虛擬世界的光”正在水面綻放,化作一朵永不凋謝的熒光睡蓮。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感受著她指尖的微顫——那是合成人模擬的人類心跳頻率,卻比任何真實都更讓他心動。
“明天,我們就把愿望刻在花瓣上吧?!彼鴿u亮的天際線,第一朵云荷正在晨光中舒展花瓣,“讓它們漂過斷橋,漂過雷峰塔,漂進所有相信虛實之愛的人心里?!?
寧星悅點頭,忽然將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那里沒有真實的心跳,卻有數(shù)據(jù)流動的輕響,像無數(shù)詩句在血管里奔涌。她知道,當(dāng)科技與傳統(tǒng)在荷塘交織,當(dāng)合成人與人類的手緊緊相握,屬于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在時光里寫下第一行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