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慘白的電光劈開夜幕，豆大的雨點砸在林寒臉上。他右臉緊貼著泥濘的山路，十根手指深深摳進碎石縫里。身后傳來皮靴碾碎枯枝的聲響，三把鋼刀同時架住他脖頸。

“跑啊？怎么不跑了？“王魁一腳踩住少年脊梁，鐵甲護膝碾得骨頭咯咯作響，“三年前你打斷我家公子右臂時，可曾想過有今天？“

林寒吐出口血沫，染血的犬齒咬得死緊。三日前那碗藥膳里的化功散還在經脈里流竄，否則就憑這幾個鍛骨境的雜碎......

“喀嚓！“

劇痛從右腿膝蓋炸開，林寒眼前一黑。王魁靴底沾著碎骨渣，慢條斯理地碾著他斷裂的腿骨：“少宗主特意交代，要讓你活著看蘇姑娘大婚。“

暴雨沖刷著山路，血水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溪。林寒突然低笑起來，喉間發出野獸般的嗬嗬聲。這幫蠢貨當真以為，廢了丹田就能讓他變成待宰羔羊？

“你笑什么？“王魁薅住他頭發提起來，卻對上一雙淬火似的眼睛。

“我笑葉無塵連條狗都訓不好。“林寒咧開染血的嘴角，“斷人經脈要封三焦穴，砸膝蓋得用分筋錯骨手——你們葉家的奴才，就這點能耐？“

王魁臉色驟變，鋼刀“噗嗤“捅進少年肩窩：“找死！“

刀鋒在骨縫間攪動的瞬間，林寒突然暴起。他竟用牙齒咬住刀刃，脖頸青筋暴突，硬生生將精鋼打造的刀身崩出裂痕。王魁猝不及防被拽得踉蹌，迎面撞上林寒屈起的膝蓋。

“咔嚓！“

鼻梁骨碎裂的脆響混著雨聲炸開。林寒順勢滾下山坡，斷裂的右腿在泥地里拖出血痕。寒潭的濕氣撲面而來，他最后看了眼半山腰燈火通明的林家大宅，縱身躍入漆黑的水面。

咕嚕嚕——

刺骨的寒意從每個毛孔往里鉆。林寒沉向潭底時，忽然瞥見一抹幽藍微光。那東西嵌在青苔覆蓋的巨石縫里，形狀像半枚殘缺的玉佩。

“太虛......神玉？“

記憶碎片突然在腦海炸開。前世他正是為爭奪這件至寶，被七大圣主聯手圍殺。難怪重生后總覺得缺失了什么，原來最重要的碎片竟在青陽鎮！

潭水突然沸騰般翻涌，殘玉化作流光沒入眉心。林寒渾身骨骼發出爆豆似的炸響，斷裂的經脈被磅礴靈氣強行貫通。無數畫面在眼前閃回：九重天闕的誅仙劍陣、北荒秘境青銅巨棺、還有那個總在月夜撫琴的白衣女子......

“啊啊啊！“

嘶吼聲震得潭水倒卷，林寒破水而出的剎那，周身蒸騰的血氣將雨水都染成淡紅。他赤腳踏上寒潭邊的青石，斷裂的右腿不知何時已然痊愈，皮膚下隱隱流轉著玉質光澤。

山道上傳來凌亂的腳步聲。王魁捂著塌陷的鼻梁，帶著七八個護衛包抄過來。當看清月光下那道身影時，所有人瞳孔驟縮——少年渾身濕透，發梢還在滴水，可那雙眼睛......分明泛著野獸般的金芒！

“裝神弄鬼！“王魁鋼刀橫掃，“給我剁碎了喂......“

話音戛然而止。

林寒鬼魅般出現在他身后，五指如鉤扣住天靈蓋。護衛們甚至沒看清他是怎么動的，只聽“啵“的一聲輕響，王魁的腦袋就像熟透的西瓜般炸開。紅白之物濺在眾人臉上時，他們才想起要逃。

“現在想走？晚了。“

林寒隨手撿起把鋼刀，刀身在掌心轉出凄艷的血花。第一個護衛剛轉身就被削去雙腿，第二個脖頸噴著血撞上樹干。當最后一人哭喊著跪地求饒時，少年突然皺眉看向掌心——刀身正在融化！

不是錯覺。流淌的鋼水順著手腕蔓延，眨眼間凝成猙獰的臂甲。林寒福至心靈地屈指輕彈，三丈外的巨石應聲炸成齏粉。

“原來如此......“他望著月光下泛著幽藍光澤的皮膚，突然低笑出聲。太虛神玉竟將他的凡胎改造成了先天道體，此刻這具身體就像無底洞般瘋狂吞噬著天地靈氣。

山風裹著血腥味掠過林梢。林寒踢了踢腳邊昏迷的護衛，突然扯下對方腰牌。玄鐵打造的令牌上，葉氏家徽旁多了道不起眼的云紋——那是天劍宗外門弟子的標記！

“葉無塵，這份大禮我收下了。“他將腰牌捏成鐵粉，轉身望向山腳燈火，“明日大婚......呵。“

數里外林府地牢

蘇婉攥緊染血的嫁衣下擺，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鐵鏈摩擦聲從黑暗深處傳來，伴隨著令人作嘔的腥臭。

“小丫頭，現在后悔還來得及。“佝僂的身影提著油燈走近，昏黃的光照亮他臉上蜈蚣似的傷疤，“只要你說出林震天把東西藏哪了......“

“我不知道！“蘇婉猛地抬頭，鳳冠珠簾叮當作響，“你們把寒哥哥怎么了？“

疤臉男人突然怪笑起來。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指，輕輕劃過少女蒼白的臉頰：“你那情郎啊，這會兒怕是正在寒潭里泡著呢。不過別擔心......“

地牢石墻突然劇烈震顫，瓦礫簌簌而落。男人臉色驟變，袖中甩出三道符箓護住周身。與此同時，整座青陽鎮的地脈靈氣突然瘋狂涌向后山方向。

“這是......有人在突破先天境？“疤臉男人不可置信地望向震動源頭，“不！不對！這靈氣漩渦......“

他猛地掐訣想要傳訊，卻發現符紙剛離手就化作飛灰。蘇婉趁機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霧。鮮紅的嫁衣無風自動，袖中暗藏的銀針暴雨般射向四周鐵鏈。

“賤人！“疤臉男人反手拍出掌風，卻見蘇婉借著氣浪倒飛出去。少女赤足踏著滿地碎鐵，染血的嫁衣在身后綻開如血蝶。

“告訴葉無塵。“她抹去唇邊血跡，眼底泛起妖異的紫芒，“三年前他能用噬心蠱控制我父親，今日就該料到......“

話音未落，整座地牢轟然坍塌。煙塵中有劍鳴破空，蘇婉最后看到的畫面，是疤臉男人被劍氣絞碎成漫天血雨。

次日辰時林家演武場

林寒蹲在屋檐陰影里，指尖把玩著半截斷劍。昨夜吞噬的靈氣還在經脈里奔涌，耳中充斥著千百倍放大的聲響：看臺上葉家長老指節敲擊扶手的輕響，三丈外侍女端茶時腕骨錯位的脆響，甚至演武場地下三十丈處......那具青銅棺槨的震動！

“寒兒？“

沙啞的呼喚讓他手指微顫。林震天拄著蟠龍杖走來，這位曾經叱咤北荒的凝丹境強者，此刻連呼吸都帶著破風箱似的雜音。

“父親。“林寒起身攙扶的瞬間，瞳孔猛地收縮——林震天華服下纏著浸血的繃帶，心口處赫然插著三根封脈釘！

記憶突然翻涌。前世父親就是在今日大比后暴斃，林家一夜之間分崩離析。原來早在那時，葉家就......

“待會不論發生什么，都別逞強。“林震天突然攥緊他手腕，渾濁的眼底閃過精光，“記住，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林寒正要開口，演武場突然響起九聲鐘鳴。葉家飛舟遮天蔽日而來，船頭立著道白衣勝雪的身影。當那道目光掃過看臺時，林寒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葉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