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嫣在半夢半醒間伸手揉眼睛，指尖卻觸到一片異常的滾燙與腫脹——那觸感像被蜜蜂蟄過的花瓣，柔軟中帶著刺痛，連轉動眼球都牽扯出細微的鈍痛。
她連忙下床去了洗手間，看著鏡中人的模樣讓她倒抽了一口冷氣。原本清亮的杏眼腫成飽滿的核桃，下眼瞼泛著不健康的紫紅色，像是被人重重掐過。睫毛黏著干涸的淚痕，結塊般垂落，眼尾的皮膚被反復擦拭得發紅脫皮。最可怕的是眼底那團化不開的青黑，像團墨漬在蒼白的皮膚上暈染，將整個人襯得憔悴又脆弱。
顧南嫣這會兒懊悔也來不及了，簡單的洗漱了一番就下樓了。
樓下阿姨已經準備好了一大桌豐盛的午餐。一大家子人就等著顧南嫣下樓了。
江則第一時間就看到了顧南嫣那腫的像核桃一樣的眼睛。雖然很心焦，但在顧父顧母面前，他也不敢多說什么。
余婉君看到了顧南嫣的眼睛也是一臉的擔心，直接就問了江則這樣會不會影響工作。
所幸顧南嫣只是去集訓，不是去拍攝，眼睛腫一點倒是也沒有什么。
只不過顧南嫣有點愛美，注重形象，眼睛腫成這樣去見人，難免會有損形象。
顧南嫣在大事上倒是也不會矯情。知道這次進組對自己的事業是很重要的，為了能夠給劇組的工作人員留一個好的印象，形象受損也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不能遲到。
吃完午飯以后，顧南嫣叫阿姨給她拿了一個冰袋，一會兒在車上的時候可以敷一下眼睛，能夠消一點是一點。
和家里面的人道了別以后，顧南嫣就上車離開了。
這一次離家差不多就要大半年的時間才會回來了。
劇組集訓的地方是在北城郊區的集訓基地，不堵車的情況下開車需要將近三個小時。
顧南嫣全程都是在拿冰袋敷眼睛。
等到了目的地以后，眼睛倒是不腫了，只是眼皮有點紅。
顧南嫣詢問了下時間，聽江則說還有半個小時，邊在車上快速的擼了一個妝，盡量還是以一個完美的形象出現在大家面前。
顧南嫣對著化妝鏡最后補了補口紅，鏡面映出經紀人江則蹙起的眉：“記住，今天是你第一次見總導演，別露怯。“
助理杜曉希麻利地收好化妝箱，車門打開的瞬間，熱浪裹挾著草木腥氣撲面而來。顧南嫣踩著細高跟下車，裙裾掃過石階時，抬頭望見斑駁的“玄甲武備營“匾額，夕陽給褪色的金字鍍上暗紅，倒像是干涸的血跡。
“顧老師！“場務小跑著迎上來，“陳導和武指在演武場。“穿過爬滿凌霄花的回廊，遠處傳來兵器相擊的鏗鏘聲。顧南嫣攥緊挎包帶，看見青磚鋪就的演武場上，總導演周明遠正與白發蒼蒼的武術指導陳玄策交談，兩人身后架著的兵器架上，長劍泛著冷光。
“周導，陳老師。“顧南嫣彎腰行禮，發間銀飾輕響。陳玄策上下打量她，目光掃過她單薄的身形：“女三號蘇夜闌是江湖第一女魔頭，你這副樣子，能扛得住十八般兵器？“
“陳老師放心，南嫣這三個月會全力投入集訓。“江則笑著打圓場。話音未落，演武場角落突然傳來金屬擦地的銳響。顧南嫣循聲望去，只見身著玄色練功服的青年收勢，汗水順著下頜滴落在青石板上，劍穗掃過地面，揚起細小的塵霧。
“林硯舟！過來！“周明遠招手。青年轉身的瞬間，顧南嫣瞳孔微縮——那張曾出現在民宿綜藝里的臉，此刻帶著陌生的冷冽。他垂眸走近時，發梢還在往下滴水，浸透的衣衫勾勒出流暢的肌肉線條。
“這是你們劇中唯一一場對手戲的演員。“周明遠介紹道，“顧南嫣，林硯舟。“
林硯舟抬眼，琥珀色的眸子映著天邊的晚霞：“南嫣姐，我們又見面了。“聲音比記憶中低沉許多，帶著陌生的疏離。顧南嫣恍惚想起民宿綜藝里，他總默默幫她干活，被問及時卻紅著臉躲開的模樣。
陳玄策突然拿起木劍：“既然都到齊了，就先測測基本功。顧南嫣，你來耍套劍法。“
顧南嫣接過劍，手心沁出薄汗。得虧以前拍了不少戲，也算是有一點基礎。劍穗掃過指尖時，她余光瞥見林硯舟站在陰影里，目光灼灼。第一式“寒梅吐蕊“還未使完，陳玄策的戒尺已重重敲在她腕骨：“軟綿綿的像在舞綢帶！蘇夜闌殺人時，劍上是要帶殺意的！“
“陳老師，讓我陪南嫣姐過幾招？“林硯舟突然開口，已經抄起另一把木劍。不等應允，劍尖已如毒蛇般刺向顧南嫣咽喉。她本能后仰，發間銀簪“叮“地墜地，在青磚上碎成兩段。
金屬相撞的聲響驚飛檐下棲息的麻雀。林硯舟的劍抵在她心口，溫熱的呼吸掃過耳畔：“南嫣姐，你還好吧。“他退開時，顧南嫣看見他后頸有道新鮮的擦傷，像是被劍鋒劃破的。
“好了！“周明遠打斷道，“今天先到這里。顧南嫣，明天早上六點開始集訓。記得準時到。“
暮色漸濃，顧南嫣蹲下身撿碎簪，指尖卻被石縫里的碎瓷片劃破。血珠滲出來的瞬間，一方手帕突然遞到眼前。抬頭對上林硯舟晦暗不明的眼神，他只說了句“小心“，便轉身融入漸沉的夜色。
回宿舍的路上，江則皺著眉翻看日程表：“這三個月每天八小時訓練，你得做好吃苦的準備。“顧南嫣望著遠處燈火通明的演武場，蟬鳴聲里混著兵器相擊的聲響，忽然想起林硯舟揮劍時利落的身影——那個總在鏡頭外默默注視她的男孩，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陌生了？
次日早上，天還未亮，顧南嫣就被鬧鐘驚醒。推開宿舍門，晨霧還未散盡，演武場上已有身影在晨練。林硯舟赤著上身，正在練習刀法，汗水順著脊背滑落，在晨光中折射出細碎的光。察覺到她的視線，他突然收刀轉身，刀鋒帶起的風卷著草葉掠過她腳邊。
“南嫣姐，早上好。“他擦了把汗，“陳老師說，今天先從體能訓練開始。“
顧南嫣點了點頭，跟著大家開始了第一天的訓練。
接下來的日子如同被擰干的濕布，擠不出半點空隙。清晨五點的體能訓練，烈日下的兵器課，深夜的臺詞對練，顧南嫣的手掌磨出了繭，膝蓋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林硯舟像個嚴苛的監工，每次對戲都毫不留情，劍招一次比一次凌厲。
“南嫣姐，你出劍時猶豫了！“某次對練后，林硯舟將木劍收回，耐心的說道，“蘇夜闌殺人從不手軟，你這樣，不像是是血洗武林的女魔頭？“
這段時間高強度的訓練讓顧南嫣有點吃不消了，但既然已經來了，就不能輕易放棄，再苦也要咬牙堅持下去。她紅著眼眶撿起劍：“那你來教教我，到底該怎么做！“
林硯舟突然逼近，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耳畔：“看著我的眼睛。“他握住她持劍的手，帶著她揮出凌厲的一劍，“想象你恨眼前的人，恨到要將他碎尸萬段。“
顧南嫣心跳如擂鼓，分不清是因為劇烈運動還是別的什么。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長，在青石板上重疊又分開。
集訓第三周，暴雨突至。顧南嫣在躲雨時，意外撞見林硯舟在雜物間擦拭照片。走近一看，竟是民宿綜藝時她的工作照——照片里的她穿著圍裙，正對著鏡頭笑。
“原來你還留著這些。“她輕聲說。
林硯舟手一抖，照片飄落在地：“只是...隨手留的。“他彎腰去撿，發梢滴落的水珠砸在照片上，暈開她的笑顏。
顧南嫣蹲下身幫忙，指尖不小心觸到他手背的舊疤：“這是...？“
“練劍留下的。“林硯舟迅速抽回手，“南嫣姐，雨停了，該訓練了。“
顧南嫣知道，這段時間訓練，每個人的伸手多多少少都會留下傷，就連她自己也難以幸免。最后她只是說了一句“注意安全”。
雖然只是隨口一句簡單的關心，但對于林硯舟來說卻是難得的關心，讓他的心里也是暖暖的。看向顧南嫣的眼神也多了一份深沉。
不過顧南嫣卻沒有注意到林硯舟的眼神。
......
隨著集訓漸入尾聲，顧南嫣的打戲愈發利落。陳玄策難得露出笑容：“有點蘇夜闌的樣子了。“
林硯舟在一旁聽到以后比自己得到了夸獎還要高興。
晚上，顧南嫣在演武場加練。月光灑在兵器架上，泛著清冷的光。她正對著木樁練劍，突然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回頭看見林硯舟倚著門框，手里拿著她之前打碎的銀簪——已經被細心地修復好。
“南嫣姐，你之前的銀簪我幫你修好了。“他走上前，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對不起，那天是我沒有掌握好力度。“
顧南嫣接過簪子，月光下，斷裂處的金鑲玉閃著溫潤的光：“謝謝。“
林硯舟欲言又止，最終只是說：“明天要拍我們那場對手戲了，你...小心點。“
顧南嫣微笑著說道：“你放心吧，我練了這么久，肯定不會像第一天一樣了。”
林硯舟也跟著笑了笑，說道：“嗯，那南嫣姐，我們明天見。”
“好。”
......
拍攝當天，是難得的好天氣。顧南嫣換上蘇夜闌的戲服，玄色勁裝勾勒出姣好的身形，腰間軟劍泛著幽藍的光。林硯舟飾演的正派弟子手持長劍，站在十丈外的斷橋上。
“action！“
顧南嫣提氣躍上斷橋，衣袂翻飛間，軟劍出鞘如靈蛇。林硯舟的長劍迎面刺來，兩人在狹窄的橋面上騰挪翻轉。汗珠順著臉頰滑落，顧南嫣突然想起集訓時的無數個日夜，想起林硯舟手把手教她握劍的溫度。
劍招越來越快，呼吸越來越急。當林硯舟的劍尖抵住她咽喉時，顧南嫣突然笑了——那抹笑容，竟比蘇夜闌的狠厲更讓人心顫。
顧南嫣看著輸了的林硯舟，冷笑了一聲，隨后將劍橫在他的脖頸間，近身站在他的身旁，紅唇湊到林硯舟的耳邊滿是輕蔑的說道：“你只不過是一條隨時可以被拋棄的狗。”
溫熱的氣息撲向林硯舟的耳邊，瞬間讓他的一雙耳朵變得通紅，眼神也隨之變得躲閃起來。
在監視器前看著的周明遠明顯的看到了林硯舟的不在狀態，前面的打戲明明很精彩，但偏偏最后卻出現了差錯。
周明遠皺眉：“停！林硯舟你狀態不對，重來。”
兩人只能又重新來了一遍。
結果一連好幾遍，明明打戲很好，卻總是在顧南嫣靠近時，林硯舟總會不在狀態。最后導演也生氣了，直接把林硯舟大罵了一頓。
林硯舟低著頭，滿臉歉疚的說道：“導演，對不起。”
周明遠氣的不輕：“行了，大家先休息一下，林硯舟你給我過來！”
林硯舟看了一眼顧南嫣這才走向了周明遠。
顧南嫣知道周明遠肯定是要給林硯舟找回狀態，她便沒有去打擾。
這時杜曉希也拿著水杯跑了過來。
周明遠將林硯舟直接帶到了一個偏遠的角落，顧南嫣也不知道周明遠給他說了什么，再次拍攝的時候，終于通過了拍攝。
“cut！“周明遠興奮地喊道，“就是這個感覺！“
林硯舟收劍后退，喉結滾動，低著頭小聲的說道：“南嫣姐，對不起，耽誤了你這么多時間。“
顧南嫣卻笑著說道：“沒關系，你表現的很好的。”
林硯舟僵硬地笑了笑，隨后說道：“南嫣姐，你什么時候有時間，我請你吃飯吧，就當時我向你賠罪。”
顧南嫣：“不用賠罪啦，之前訓練的時候，你也陪我練了很久。應當是我感謝你的。”
林硯舟卻垂著頭說道：“這是我應該做的，但是今天我害的你陪我拍了這么久，確實有點過意不去。”
顧南嫣見他執意如此，便只能說道：“那好吧，不過我一會兒還有戲份，估計今天是不行了，要不改天吧。”
林硯舟見她同意了，立馬抬起頭來說道：“好，那你什么時候有時間了跟我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