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山歸來后的第七日，晨光穿透槐樹新抽的嫩芽，在孤兒院斑駁的圍墻上投下細碎的金斑。江臨蹲在艾草圃前，竹耙輕輕刨開板結的泥土，陳院長教的“三翻兩曬”種植口訣在耳畔回響。濕潤的泥土氣息混著艾草特有的清苦，讓他想起金頂之戰時 QL-25護具里滲出的艾草揮發油。

“臨哥，小川哥又在鐘樓搗鼓老座鐘了。”洛小川抱著一摞實驗日志從廚房出來，搪瓷杯里的姜茶在晨光中漾著漣漪，“他說鐘擺的齒輪咬合聲，像陳院長當年教我們背《靈樞》的節奏。”

江臨直起腰，望向孤兒院西北角的鐘樓。QL-01號小川的身影被晨霧勾勒得朦朧，他正在給老座鐘的銅制鐘擺纏紅綢——那是陳院長每年端午系在孩子們手腕上的平安結樣式。機械臂關節處殘留的齒輪痕跡與紅綢的柔媚形成詭異對比，卻又在晨光里融成某種妥帖的和諧。

槐樹洞里飄來銀鈴般的笑聲。阿浩（QL-25）正和阿楓（QL-23）比賽用銀杏葉拼太極圖，少年后頸的蝶形胎記隨著動作忽隱忽現。阿楓的手指還殘留著機械爪的僵硬感，卻固執地用鑷子夾起葉片：“臨哥你看，這片葉脈像不像陳院長教我們的‘青龍擺尾’針法？”

廚房煙囪升起裊裊炊煙時，沈明軒抱著臺老式掃描儀從實驗室出來。機器外殼纏著褪色的艾草繩，是他在金頂廢墟里撿的。“我把老座鐘的云雷紋掃描進數據庫了，”他推了推智能眼鏡，鏡片上倒映著廚房飄出的蒸汽，“那些紋路的頻率，和咱們護具的經絡共振圖譜竟有 78%的吻合度。”

話音未落，陳院長挎著竹籃從后山歸來。籃里裝著新采的野薄荷，葉片上還沾著晨露。“明軒，把掃描儀關了。”老人用袖口擦著額頭的汗，竹籃擱在槐樹下的石桌上，“科技是好東西，但別讓它吵了艾草生長的聲音。”

午后的陽光變得黏稠，孤兒院的孩子們在庭院里擺開竹匾曬艾。阿浩踮著腳往高處掛護腕，繡著“2012.7”的銀杏葉在風里輕輕搖晃。江臨望著那些翻飛的布料，突然想起金頂之戰時，QL-25護具里掉落的金屬牌——此刻正被他鑲在陳院長實驗室的相框里，與老座鐘的銅鑰匙并排陳列。

“臨哥，許晴姐來了！”林小羽的喊聲驚飛了槐樹上的麻雀。QL-07號許晴身著警服，后頸的條形碼紋身已被太極護腕完全覆蓋。她懷里抱著個牛皮紙袋，里面裝著市監局關于啟明計劃余孽的最新調查報告。

“衛星殘骸打撈進度到 63%了。”許晴將報告攤在石桌上，陽光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上跳躍，“但東南亞那邊的信號源還在閃爍，很可能和當年未命名的實驗體芯片有關。”

陳院長往搪瓷杯里續上艾草茶，茶湯在杯底沉淀出淺褐色的漩渦：“二十年前那個女嬰的芯片，我埋在老槐樹第三圈年輪下方。”老人的手指摩挲著杯沿的裂紋，那是江臨小時候摔的，“或許該挖出來看看了，說不定能找到阻斷信號的密鑰。”

暮色四合時，江臨帶著洛陽鏟走向老槐樹。月光透過枝葉在地面投下棋盤格般的陰影，他想起十七歲那年，阿楓也是在這樣的月光下教他辨認血海穴。鏟頭觸到硬物的瞬間，金屬與泥土的碰撞聲驚醒了棲息的夜梟。

銹跡斑斑的鐵盒裹著油布，打開時里面躺著半枚破碎的芯片。藍紫色的紋路像凝固的閃電，邊緣刻著道家符文——正是武當山初代芯片的樣式。江臨的指尖剛觸到芯片，護腕上的“勞宮穴”刺繡突然發燙，芯片碎片竟在月光下泛起微弱的熒光。

“臨哥！”阿浩舉著手電筒跑來，蝶形胎記在光柱里格外醒目，“實驗室的警報器響了，沈明軒說有異常信號從槐樹方向傳出！”

眾人圍聚在實驗室的監測屏前，代表芯片頻率的波形圖劇烈起伏。陳院長將半枚芯片放進共振艙，古老的符文與現代數據在屏幕上交織成奇異的圖案。“這不是攻擊信號，”沈明軒的聲音帶著顫抖，“是某種……生命體征監測波。”

窗外的槐樹突然簌簌作響，月光被大片烏云遮蔽。江臨望向護具倉庫，那里存放著從金頂帶回的機械護具殘片。QL-25護具內側的銀杏葉刺繡，此刻在黑暗中泛著幽藍的光——與芯片碎片的熒光頻率一致。

“當年那個女嬰，或許不是失敗品。”陳院長的聲音打破沉默，他從抽屜里取出泛黃的實驗日志，“我在她的芯片里植入了道家‘胎息’理論，想讓科技模擬嬰兒在母體內的自愈能力。”老人的手指撫過日志上模糊的字跡，“或許，她的芯片一直在等待與同類共振。”

深夜的槐樹洞，江臨獨自坐著。煤油燈的火苗在穿堂風里搖曳，照亮墻上貼著的護具設計草圖。那些用鉛筆勾勒的經絡圖譜旁，新添了許多關于芯片與自然共振的批注。QL-25的蝶形胎記、QL-23的楓葉印記、小川后頸的年輪狀疤痕，此刻都在他腦海里化作流動的能量曲線。

突然，倉庫方向傳來金屬碰撞聲。江臨抄起銀針盒沖出去，月光下，QL-25的機械護具殘片正在自行拼接。蝶形胎記處的藍光越來越亮，護具竟懸浮在離地三寸的空中。

“臨哥，別攻擊！”阿浩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少年赤著腳，后頸的胎記與護具藍光產生共鳴，“它在播放記憶……是那個女嬰的。”

全息投影在月光中展開：襁褓里的女嬰躺在實驗臺上，陳院長顫抖著將芯片植入她的百會穴。芯片藍光融入嬰兒的發旋，化作流動的銀河。畫面突然切換到金頂之戰，QL-25護具里的金屬牌閃過的瞬間，女嬰的意識通過芯片殘片蘇醒。

“她一直在守護我們。”江臨的銀針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倉庫里所有機械護具殘片都開始震動，護具內側的銀杏葉、楓葉刺繡紛紛化作光點，在空中組成巨大的太極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