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3日，寶島天氣風云變幻，雨過卻并沒有天晴。

但只要不再下雨，終歸讓人不用煩惱濕漉漉的褲腳。

外邊的天氣變化并沒有影響到華星聯里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已經分成兩個條線的工程師技術骨干，很快就執行起新的工作制度。

很多不當班的人不大習慣沒事做的狀態，依舊跑來公司湊一起聊天交流技術，更有人用電腦甚至紙筆推演45納米制程的瓶頸。

現在他們發自內心的不希望華星聯倒下，再沒有人想著擺爛一個月，就可以平穩跳槽寶極電的事。

開玩笑呢？去寶極電有這邊的待遇嗎？

分管封裝的總裁助理方遲，看著公司里忙忙碌碌的人群，壓下想要分享自己聽到事情的沖動。

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收入的根本來源是分了老板的全部利益。

了解情況的方遲，比其他人動力更強，現在一心就想帶領團隊給公司創造更大的產值和收益。

行政部門那邊沒有分部門，何棲遠對他們心中自然另有打算，但是這些人能感覺到被刻意疏離的態度，這已經足以讓他們燃起斗志，在老板面前積極表現。

除了完全徹底擺爛，偶爾冷嘲熱諷、陰陽怪氣兩句的歐陽琛完全沒有參與進來的想法。

他只是窩在工位看著公司的變化，他眼底偶爾閃過一些奇異的光芒。

連墻頭草高經賦都在“忙忙碌碌”地“進進出出”，想讓自己看起來忙碌一些。

歐陽琛看著這個他從前的馬屁手下，不屑地撇撇嘴。

“一點”好處就把你們收買成這樣了是吧。

你們什么都不懂啊，這里面的水多深，你們不懂。

哼！早晚都得后悔！

當然，壓根沒有人想搭理這個曾經的歐陽部門長。

·····

華星聯晶圓廠研發中心，材料實驗室。

谷晨峰舉著無塵化包裹處理過的攝像機，如實記錄著眼前梁孟松的實驗流程。

他是梁博士迷弟，也不知道給了原本負責記錄的同事什么好處，換成了他進來。

“梁博士，二氧化硅的k值只有3.9，肯定要找到新材料，才能解決它已經逼近物理極限的才是問題。”

穿著全套無塵服、帶著護目鏡的何棲遠對著身邊同樣“全副武裝”的梁孟松輕聲說著話。

昨天那個電話對何棲遠有些影響，雖然有時差，結果到現在為止，美國第二大的次級貸款抵押公司新世紀金融完全沒有動靜。

他不是神，猜想不到事情的原因是自己與華新投資的接觸，觸發了某個龐然大物的布局，自己這個小翅膀煽動的風，不知道吹得有多大。

但他很好地管理著自己的情緒，大勢不會改變，就像拉緊的彈弓一樣，美國次貸危機越晚爆發，最后事情爆發時，產生的能量也就越大。

現在他與梁孟松在實驗室，討論著45納米制程的研發關鍵。

他剛剛提到的所謂k值，就是介電常數k，是一種衡量材料在電場作用下存儲電能效率的參數。

現在制程下，二氧化硅逼近物理極限，漏電激增，功耗完全失控。

就像河堤不足以支撐大量流過的江水，徹底崩潰下，淹沒了河流周圍所有范圍。

而只要k值高了，就相當于河道挖深，自然可以容納更多的水流，再不會沖擊沿岸河堤，也就不用擔心漫過周圍。

當然，還需要這個材料能適應高酸腐蝕，具備既不溶于酸又不溶于水等特性。

因為芯片在雕刻過程中，需要用酸來進行腐蝕雕刻。

如果河堤是個很容易溶于河水的泥巴筑成，那跟沒有河堤沒有區別了。

所以，他們面臨的核心難關就是找到一個符合這些復雜要求的材料。

梁孟松藏在碩大護目鏡后的眉頭緊蹙，他知道問題的關鍵，但一直想不到解決方法。

“我之前看過一個論文，有一種高階材料，現在還不成熟，也許可以考慮試試。”何棲遠聲音透著一股淡然的自信，絲毫感覺不出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面臨破產困境一般。

他自然根本不著急，他比誰都清楚這個材料的解決方案就是二氧化鉿。

鉿（ha一聲），原子序數72的一種過渡金屬。

二氧化鉿，k值超過20，也就是原來的二氧化硅的六倍有余，

這將會讓等效柵極介質厚度增加5倍，漏電降低10倍。

用上面的類比，就是說河道深度增加五倍！河堤漏水滲水情況更是降低了十倍！

梁孟松知道何棲遠不會無的放矢，他說有可能，那就是很大可能。

不成熟沒關系，自己的存在就是讓不成熟走向成熟，不然要自己干嘛？

想征求答案的眼神甚至穿過了護目鏡，何棲遠清晰看到梁博士兩眼之中透出的求知欲。

這就是工作狂人，工作時不會被任何外部情緒影響，只是一心求索問題的終極解決方案。

“鉿，咱們可以嘗試制備一些鉿的氧化物，測試尋找合適的分子結構，提高這種材料的成熟度。”何棲遠語氣平穩，淡然說道。

旁邊梁孟松低著頭，良久沉默不語。

何棲遠不知道他怎么了，只是安靜等待。

“何先生，你才是真的天才。”

“有一句老話，機會只會留給有準備的人，以前我認為這話沒錯。”

“但現在我感覺完全不同了，因為我之前也看過那篇論文，我也是有準備的人。”

“但是在你提出嘗試的想法之前，我根本沒有往這方面思考過。”

“即便有準備，能不能抓到那一瞬間的靈感，這才是天才與普通人的區別！”

“所以，我說，你才是真正的天才！”

聽著梁孟松發自內心的崇拜，從來冷峻示人的何棲遠臉上微微一紅，幸好有無塵服的包裹，沒人能看到。

“嘎？”一直舉著攝像機記錄的谷晨峰，從一開始何棲遠說話就在好奇這位老板親自進實驗室準備干什么，這時聽著偶像梁博士說的話，喉嚨吞咽著口水，一時呆愣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