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鎮,游遠道,滿天飛鶴,人涌如海。
鎮民或富或貴,或貧或賤,此刻雙手都緊緊地攥著三角黃符。
眾人身前,素衣道人微微欠身,這一次他是真的要走了。
鎮民沉默,他們再也沒理由讓長生道長留下,送別時刻已經開始。不少人拎著倉促準備的送別禮物,在人群中向道人走去。
雞鴨魚肉,碎銀發簪,放眼望去都是些零碎的生活用品,這也不能怪他們,長生道長的離開過于突然,以至于他們也沒多少時間來準備,只能順手拿了禮物就匆匆趕來送行。
看著這些用不上的物件,陸長生是真不太想收下,可架不住鎮民的熱情,只能一個個接過,好在有人遞過來了一推車,要不然陸長生雙臂真拿不全。
紫衣手里握著那三角符紙,看著不遠處的長生道長,心緒不寧,長生道長這一別,不知何時還能遇到。
一旁的鎮民看著紫衣捧著點心盒,躊躇不前,推了她一把:“小姑娘,你送長生道長的東西,再不送,道長就走了。快去快去~”
紫衣被這一催促,回過了神兒,對啊,再不送就沒機會了。
匆匆穿過人群,紫衣捧著那點心盒,到了長生道長面前。心跳聲越來越大,在直面長生道長那一剎那,心跳聲蓋過了人群喧囂。
直勾勾地盯著長生道長的那雙慈眸,紫衣僵住在了原地,像個木頭一樣杵在那。這一刻,整個世界似乎只有長生道長,只有那雙眸子。
“紫衣小姐,紫衣小姐?您這是?”
陸長生輕輕開口,看著面前呆愣的紫衣。
聲音響起如繩索一般把紫衣的魂勾了回來。
“長生道長,你還記得我啊。”紫衣臉頰緋紅,嬌羞地低下了頭。
“這是當然,畢竟紫衣小姐是鎮鬼宗的弟子,我一直都很傾佩正規捉鬼宗門,沒有他們云游四處驅鬼,還不知這世道會怎樣。”
紫衣聞言,心里又喜又愧疚。
“長生道長,之前是我太傲慢了。宗門一直教我們辨別真偽,我卻忘了,也教過我們人外有人的道理。當初我們太信賴手里的儀器和法寶。竟蒙蔽了雙眼,不識真人。”
紫衣把點心盒推給長生道長,低著頭,可耳朵尖紅的要滴血。
“長生道長,這是我一點心意,沒想到今日你就要離開,太匆忙,我就沒做準備。這家點心,我小時候經常吃。長生道長,還請你收下。”
陸長生接過精致的點心盒,微笑著說:“紫衣小姐,外出謹慎總是好的,畢竟這世道的騙子還是很多。當初你們質疑我,也實屬正常。野路子出來的江湖術士多是些沽名釣譽之輩。紫衣小姐不必過于自責。我受過的質疑多了,也就不在意了。畢竟驅鬼,護佑眾生才是我的目的,至于其他的,長生我并不在意。”
紫衣聽聞此話,只感覺面前的長生道長在發光,那雙眸子流露出她從未見過的光芒,那是無法用言語訴說的神采,仿佛是遠古的圣人,話本里的神仙,悲憫眾生,心存大愛。
“長生道長!說得好!如此圣人啊~長生道長真是圣人君子~”
“是啊,是啊。我也是遇到活著的圣人,長生道長這段話讓我醍醐灌頂。”
“不愧是長生道長,來我浮云鎮,只驅鬼不收費,庇佑我浮云鎮兩年,臨走還贈符。心存大義。”
“長生道長大義!吾等傾佩~”
一道道聲音形成聲浪,此刻所有人都口呼長生道長大義。
紫衣愣愣地看向長生道長,她的心被面前這個男人牢牢地抓住,崇拜之情一發不可收拾。這份大愛,紫衣只從宗門前輩們口中所講的傳奇人物身上聽過,無一不都是舉世圣賢,她曾也幻想過與傳奇見面,而此刻面前的長生道長就似她夢中的圣賢,絕世的傳奇。
腦袋一熱,紫衣涌出了追尋之意。只要能和長生道長多待一天,一刻就好。
紫衣眼神越發迷離,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一鎮民向長生道長的詢問。
“長生道長,你離開浮云鎮要去哪?”
這一句話揪住了紫衣的心,對呀,知道了長生道長會去哪,就能再見到他。
“隨緣,哪兒有鬼我就去哪。現在我并不知道哪有惡鬼擾民。”
紫衣默然,長生道長還真不給她一絲機會啊。鬼在哪,鬼在這世道,到處都有可能遇到。別的不說,就連她宗門給的任務,都是去鬧鬼的地方。
咦,等等。鬧鬼!我怎么把這茬給忘了。宗門任務,對啊,任務。紫衣沒想過她有一天會因為宗門布置的任務而歡快,會因為鬧鬼而開心。
柳暗花明又一村,紫衣急迫地開口。
“長生道長,我我,我知道哪兒有鬼。剛好我也要去,長生道長,你同我一起如何?”
紫衣說著,臉又染上一絲紅暈。
陸長生聞言,臉上露出一絲驚詫和欣喜。
“紫衣小姐,你說的可是真的?知道哪有鬼?”
紫衣點了點頭說:“長生道長,你也知道我是鎮鬼宗的,我此次下山不僅是為了探親,還要去執行任務。宗門給了我們任務地圖,上面剛好標了鬧鬼的地方。”
“原來如此,可是這是你們宗門給你們的任務。”陸長生皺起眉頭,“我身為外人。”
“沒沒沒,長生道長,路上標的鬧鬼地方雖說是對我們的試煉,可那鬧鬼地也是實實在在的,驅除也是為民謀福。”
“況且我們宗門一直希望,驅鬼的人越來越多。長生道長不必有此疑慮。”
陸長生聞言,寬慰一笑:“果然是驅鬼名宗,氣概闊達,放眼遠大。長生受教了。既然如此,那還請紫衣小姐帶我一起。”
紫衣嘭地一下臉又紅了,點了點頭。
陸長生看紫衣杵在自己身邊,搖了搖頭。
“紫衣小姐,你不去和你父親告別嗎?”
紫衣這才想起來,原來自己還有個父親。可看了看面前密密麻麻擠住的人群。紫衣放棄了回家的念頭,抬眼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湊了過去。
“李叔!”
胖嘟嘟的男人和她父親如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聽到喊聲看向了在長生道長旁側的姑娘。
“咦~阿紫,你也來送長生道長。”
紫衣點了點頭,對著李叔說:“李叔,我準備和長生道長一同離鎮。”
“啊?”李叔猛然一驚,“你這姑娘說什么啊?你和長生道長?”
“李叔,不是。”看著李叔有些變味的語氣,紫衣忙解釋說:“李叔,我剛好要去完成宗門任務。與長生道長順路。你回去告訴我爹,就說我要去執行任務了,讓他別擔心。我就不回去了。”
李叔知道紫衣前兩年做了鎮鬼宗的弟子,前些日子才回來探親,聽聞此話也了然,點了點頭。
“行,阿紫,我會告訴你爹。你身邊有長生道長陪同,你爹想必也安心不少。”
紫衣點了點頭,向李叔告別后又回到了陸長生身后。
時間緩慢而逝,陸長生面前的禮物已經擺成了小山,推車上密密麻麻。可即便如此仍有禮物被民眾扔上來。
“諸位!長生感激各位所贈,可實在太多,長生已知足,請各位別送了。山高路遠,長生一人帶不了多少。各位恩情我已收到。”
“諸位,長生走了,莫送。浮云鎮各位,有緣相見。”
陸長生揮揮衣袖,告別。拉著堆滿禮物的拖車,一步步向遠方走去,紫衣也推著拖車后尾,二人就要離去。
或許是太過熱情,仍有禮物扔向拖車,還有人大聲喊著送別。
更有不少人看到了紫衣跟隨,竟也沖了出來。
結果一石激起千層浪,長生紫衣身后,民眾如黑云翻涌著跟來。
見狀,陸長生對著身后喊道:
“紫衣,抓住拖車。要加速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紫衣還未反應過來是什么意思,拖車頓時以極快的速度在土地上飛馳,拖著紫衣飛速前進。身后的眾人也遠遠地看不見了。
只聽見呼喚。
“長生道長!一路好走!”
“禮物啊!長生道長,禮物掉了啊!”
“一路走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