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便到了祭拜賈珍和賈蓉的日子。

李洛自然也跑不了，且不說他這爵位也算上勛貴了，這親戚關系便跑不開。

自賈璉將請帖發出，寧國府門前車馬絡繹不絕，前來吊唁的賓客每日不斷。

府外素白幔帳高高搭起，靈堂內莊嚴肅穆，正廳中央停放著賈珍、賈蓉的棺槨，四周鮮花簇擁、供果羅列，香燭日夜不熄，煙霧裊裊升騰。

這日清晨，李洛早早起身前往祭拜。

剛到寧府門口，便撞見了林如海，也不知他是不是特意在此等候。

見到岳父，李洛難掩激動，自前幾日在朝堂匆匆一面，林如海便被皇帝頻頻召見，不是在衙門忙碌公務，便是被喚入宮中議事，竟再沒尋得空閑。

他兩步跨上前，笑著喚道：“爹，您也來了！”

林如海嫌棄地翻了個白眼：“怎么？你能來，我倒來不得？論理，祭拜該由長輩領著，怎的，沒人教過你規矩？”

李洛打趣道：“這不是等著您親自指點嘛！難不成，讓張叔教我？”

林如海哼了一聲：“說起你張叔，你怎不學學他知禮守節的模樣？瞧瞧你，整日沒個正形！”

李洛暗自嘀咕，實在想不通這兩人八竿子打不著，怎就成了好哥們，莫不是因著都對自己和黛玉“恨鐵不成鋼”，才讓兩人成了朋友？

此時的賈府，上下皆披麻戴孝。

賈母、邢夫人、王夫人等女眷日日守在靈堂旁垂淚，賈璉、寶玉等男子則在堂前迎來送往。

李洛身為外男，也只能以賓客身份入內。

林如海倒是可以去幫忙，可他這身份，兩府也不敢讓他來做。

另一方面，兩府又不缺爺們，自然也不會找林如海。

林如海不再理會李洛的嘀咕，徑直領著他進府，迎面便遇上賈璉與賈寶玉。

二人見狀，趕忙行禮：“給姑父請安！”

林如海立時斂了嫌棄，神色和煦地扶起兩個小輩，溫言叮囑幾句。

看的李洛忍不住翻個白眼，合著就對自己態度不好是吧。

林如海轉頭瞥見李洛這模樣，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這才帶著他往靈堂走去。

李洛雖心里有些不自在，到底還是跟著林如海將祭拜之禮一絲不茍地行完。

二人剛起身，便聽得執事高聲唱名，原來是牛繼宗到了。

如今牛繼宗風頭正盛，憑著將祖宗爵位奪回的壯舉，在一眾勛貴中無人能及，自然當仁不讓地排在他們這倆親戚之后。

李洛與林如海見他前來，微微頷首示意。

牛繼宗亦不多言，徑直上前在靈前行禮。

緊接著，執事繼續唱名，一眾國公之后魚貫而入。

理國公柳彪之孫、現襲一等子柳芳。

齊國公陳毅之孫、世襲三品威鎮將軍陳瑞文。

治國公馬奎之孫、世襲三品威遠將軍馬尚。

還有修國公侯明之孫、世襲一等伯侯孝康……

諸多公侯之家齊聚，李洛一眼望去，竟撞見不少熟面孔，好些都是他在紫禁城值房教訓過的勛貴子弟。

連王家都派人來了，可惜不是王仁，要不然李洛還想找他敘敘舊呢。

牛繼宗上完香后，與賈府眾人寒暄幾句，不多時，院內便自然聚成兩個圈子。

一邊是以牛繼宗為首，李洛、林如海、侯孝康、馮唐等人圍在一起。

另一邊則是其余勛貴自成一團。

眾人這才開始聊了起來。

牛繼宗率先開口，目光掃過眾人：“正好今日咱們聚得齊整，平日里若非賈珍這檔子事，想湊這么全還真不容易。林少宰，王子騰調任九邊，這總督東南的人選，想來已是板上釘釘？”

他語氣看似隨意，眼底卻藏著幾分不甘，東南倭亂越來越嚴重，正是立功的好去處。

可如今他便是連爭都不可能爭了，短時間內根本脫不開身。

林如海一眼看穿他的心思，輕嘆道：“八九不離十了，估摸過些日子便有冊封旨意。嚴世兄怕是要接下這擔子，只是具體轄制哪些地方、手握多大權柄，還得等朝堂上細細商議。”

說到這兒，他神色凝重，“倭寇越鬧越兇，兩淮鹽政都受了波及，若再不整治，后果不堪設想。”

牛繼宗頷首贊同，一旁的侯孝康見狀，忙不迭湊上前向林如海行禮問好。

因事務纏身，他一直沒尋到機會登門拜訪。

林如海聽李洛提過侯孝康對自家的照拂，難得和顏悅色地勉勵了幾句。

李洛見狀，忍不住朝侯孝康投去同情的目光，看來還是有人陪著自己一起受苦的。

幾人又就軍政要事聊了幾句，忽聽執事高聲稟報：“四位郡王有禮送來！”

賈府上下連忙迎出去接禮。

馮唐見狀，忍不住冷哼一聲：“這四位倒會拿捏架子，踩著點兒送來東西，當真是‘壓軸’得緊，了不起，了不起！”

可這四位王爺剛送完禮，便聽到外面又有宮里的天使前來。在場眾人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這天使此時前來，所為何事？

正想著，太上皇手底下的戴權已邁著大步，舉著圣旨走進府中。

牛繼宗、林如海等人見狀，也不想聽這旨意，徑直往別院走去。

李洛本想跟著去，卻被林如海攔住：“終歸是自家親戚的事，這太上皇的旨意，你們兩個小輩去聽聽吧。”

李洛和侯孝康無奈對視一眼，只得遵命前去聽旨。

戴權聲音高亢尖銳：“賈門尤氏、賈門秦氏聽旨！”說罷，便念起圣旨。

旨意主要有兩點：一是賞給尤氏十頃祭田，二是封秦可卿為三品誥命夫人。

旨意一下，場下眾人心里都有些疑惑，這旨意不合禮數啊。

十頃祭田，便是賈代化去世，賞賜也不過如此，何況這祭田實際上是給賈府的，尤氏能撈著的實惠不多。

再者，秦可卿的丈夫賈蓉臨死前都沒襲爵，她一介女流，憑什么能得個三品誥命？

便是上皇要示恩，給個五品也就夠了。

戴權宣完旨，笑瞇瞇地示意尤氏、秦可卿起身接旨。

尤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己的兒媳婦不聲不響就和自己平起平坐，心里哪能好受？

在這賈府之中，除了幾個太太們，其余小輩哪個有誥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