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亮，第一縷陽光透過破敗的窗欞照進來，落在沈云岫臉上。

他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

“...懷夕？”

許懷夕喜極而泣：“我在！“

沈云岫虛弱地抬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你方才說要…？”

許懷夕頓時漲紅了臉：“你...你聽見了？”

“嗯。”沈云岫蒼白的唇角微微上揚，“所以...我決定不死了。”

許懷夕有些羞惱，但她想起那殺手的不對勁，“他好像是有意引導我們一般。”

沈云岫眼中寒光一閃：“調虎離山！”

他強撐著坐起來，“太子現下已經到錢塘那邊了！”

許懷夕立刻會意。

三皇子的目標從來就不只是他們，而是太子！

殺手故意透露行蹤，就是要引他們離開，好對太子下手。

“能走嗎？”她扶起沈云岫。

沈云岫咬牙站起：“走。”

兩人互相攙扶著向齊老的莊子去。

齊老的莊子籠罩在晨霧中，安靜得有些詭異。

許懷夕攙扶著沈云岫，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他身體的顫抖。

毒素未清，又強行趕路，沈云岫的后背早已被鮮血浸透。

“再堅持一下。”

許懷夕緊了緊扶在他腰間的手，聲音壓得極低，“前面就到了。”

沈云岫沒有回答，只是握劍的手又收緊了幾分。

許懷夕知道他在用疼痛保持清醒。

那只手也受了傷，指縫間全是血。

莊子大門虛掩著，門口沒有守衛。

這不尋常。

許懷夕與沈云岫交換了一個警惕的眼神，悄悄從側墻翻入。

落地時沈云岫一個踉蹌，差點栽倒，被她及時扶住。

內院傳來棋子落盤的脆響。兩人循聲摸去，只見齊老獨自坐在八角亭中，面前擺著一盤殘局。

聽到動靜，老人頭也不抬：“來了就坐下吧，陪老夫下完這局。”

沈云岫強撐著行禮：“齊老，太子有危險！三皇子...”

“錢塘堤、龍王廟、青柳渡。”

齊老突然落下三枚黑子，在棋盤上形成一個三角，“黑羽的人分三路埋伏，就等太子入甕。”

許懷夕倒吸一口涼氣。

齊老不僅知道他們的來意，連刺客的部署都一清二楚！

“您到底是...”

沈云岫的聲音帶著驚疑。

齊老終于抬頭，眼神銳利如刀，哪還有半分往日閑云野鶴的模樣？

他從懷中取出一塊白玉令牌，上面刻著“如朕親臨”四個朱砂大字。

“天子令！”沈云岫稍微有些震驚，“您...您是...”

“老朽姓季，字明遠，二十年前蒙先帝錯愛，曾任太子太傅。”

齊老，現在該稱季老了。

他輕撫長須，“當朝太子，算是老夫的半個學生。”

許懷夕震驚不已。

季明遠！

這個名字她在北疆時聽程將軍提起過，先帝朝赫赫有名的“鐵血帝師”。

二十年前突然隱退，沒想到竟隱居在此！

季老示意兩人坐下，手指在棋盤上輕點：“黑羽故意放你們離開，就是要引開太子身邊最后的保護。”

他看向沈云岫，“你安插在太子身邊的暗衛，今早都被調去了錦繡閣，對吧？”

沈云岫臉色煞白。

確實，為防萬一，他暗中派了最精銳的士兵偽裝成仆從保護太子。

今早接到錦繡閣異動的消息，他便調走了部分人手...

“三皇子這次是要一擊斃命。”

季老又落下幾枚白子，“黑羽親自帶隊，用的火藥是從外邊走私來的霹靂子，一旦引爆，整段堤壩都會崩塌。”

許懷夕心頭狂跳。

若太子死在治水途中，不僅三皇子能脫罪，還能嫁禍給沈云岫。

畢竟治水方案是他提出的！

“必須立刻告知太子。”

沈云岫掙扎著要起身。

季老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老夫已派人去了。”

他指向棋盤上的三處黑子，“但黑羽狡猾，三路埋伏虛實難辨，太子究竟會走哪條路線？”

沈云岫盯著棋盤，突然伸手移動了一枚白子：“太子昨日說過要視察錢塘堤新筑的泄洪渠，必走錢塘堤！”

“未必。”季老搖頭，“若太子臨時改變計劃呢？我們兵力有限，必須精準攔截。”

許懷夕突然想起什么：“太子今早可有用藥？”

沈云岫一怔：“太子連日勞累，確實每日清晨要服一劑提神湯...”

“藥方里有白芷！”許懷夕急切道，“白芷遇水汽會引發輕微頭暈，太子絕不會選擇臨水的青柳渡！而龍王廟正在做法事，太子素來不喜喧嘩...”

“所以只能是錢塘堤。”

季老贊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將棋盤一推，露出下面的江南地形圖，“時間緊迫，老夫長話短說。”

他從袖中取出三枚令箭：“云岫帶兵走水路，直撲錢塘堤。

許姑娘精通藥理，可從陸路設伏，切斷屠方的退路。

老夫坐鎮中軍，調集江南暗衛支援。”

沈云岫接過令箭，卻仍有疑慮：“季老，您為何如此信任我們？若我們也是三皇子的人...”

季老突然笑了，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你的為人，老夫還不清楚嗎？”

“事不宜遲。”

季老擊掌三聲，十余名黑衣人如鬼魅般出現在院中，“這些是潛鱗衛，天子親軍，今日聽憑二位調遣。”

沈云岫不再多言，許懷夕趁現在空閑，趕緊給他處理傷口，上藥包扎好傷處。

沈云岫卻注意到季老眼中閃過一絲憂色：“季老還有顧慮？”

“黑羽此人心狠手辣，更有一手血影刀法出神入化。”

季老嘆息，“云岫傷勢未愈，恐不是其對手...”

沈云岫還是一如既往地鎮定：“無妨，我自有計較。“

“我也有準備。”

許懷夕從藥囊中取出幾個小瓶。

“這是麻沸散，能暫時麻痹黑羽的獨門兵器。這個是回引丹解藥，可防他再用毒計。”

季老欣慰點頭：“既如此，那就開始準備。”

兩人匆匆離開莊子，分頭行動。

沈云岫帶著大部分潛鱗衛乘快船順流而下。

許懷夕則騎馬走陸路，身邊只跟著兩名護衛。

在現代她倒是不曾騎馬，但在北疆，還是沈云岫教會她的。

不過在這古代，的確要會騎馬。

更何況是他們這樣天天奔波，又重重危險的情況下，騎馬是必修的關鍵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