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噴濺在一之瀨小町的臉上。

受害人一個接一個倒下，有的神情惶恐，說不出話來，任憑污漬沾染了下身。

有的苦苦求饒，但“神”并不打算放過他們。

那雙粗糙的手掌，溫柔地放在他們的頭上。

然后……頸椎隨即離開肉身，高懸于半空之中。

一之瀨小町知曉了佛的身份。

因為佛本身就有另外的一面，就如同他后腦勺上的那張臉。

那代表著仁慈、救濟。倘若能尋得那張臉的庇護。

他便會寬恕她們的靈魂。

“啪嗒——啪嗒”

腳步已然靠近。出現在一之瀨小町視野里的，是黝黑的腳掌。

他的指甲剝落，腳腕處鑲著黃金。

一之瀨小町虔誠地跪下，叩首而拜。她雙手合十，高舉過頭頂。

“我佛慈悲。”她的聲音在發抖。

她聽見身后的兩名女孩也在念叨著同樣的話。

“我已知曉我等的罪孽深重，因此，我們渴望得到凈化——”

她不敢抬頭去看，因為她能感覺到，那只手掌正高懸在自己頭上。

于是，她磕頭磕得更加賣力。

“我愿將自己的身心，奉獻給‘THE END’的偉大事業。”

這是一句承諾。即便她知道對怪談做出承諾是一件傻事。

因為后果無法預測，很有可能會吞噬她的靈魂。

可除此之外，還有別的什么辦法呢？

還有——什么辦法能夠從神明的觸怒中解放呢？

說完這些話，現場回歸了寂靜。

耳邊傳來烈炎的熊熊燃燒之音，像是在一點一點剔除她的肌膚、血肉，剝開其下罪惡的底色。

佛沒有回答，但一之瀨小町得到了啟示。

——他展現了自己的慈悲。

四條手臂離開了三名女孩，向其他地方緩慢走去。

“可……可以了嗎？”

不知過了多久，杉子問道。

因為過度的緊張，她的裙擺下已經濕了一大片。

一之瀨小町起身，發現圍繞在她們身邊的火焰已經讓出了一條道路。

虔誠的信徒正向那里走去。

那里，便是出口。

……

東京某家書店發生的火災事件，立馬驚動了住在附近的白川嗣。

他第一個來到現場，卻是發現消防車和警察這才匆匆趕來。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他抓住其中一名剛下車的警察，大聲問道。

“警署接到報案，說有人惡意縱火……”

“不，我不是問這個。”他拉著眼前人的衣領，差點就要爆粗口了。

“你們為什么來得這么晚！”

據他的了解，報案時間在半個小時前。他們本應該立馬出動警方和消防員展開救援。

可愣是等了許久，現場聚滿了人群才匆匆趕過來。

半個小時的火情，哪怕是幸存的人都能燒成焦炭。

這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太怪異了！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一道雄厚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似乎是他的某位上司。

“臨近晚高峰，因此警方的活動有些困難。”來人面無表情地說道。

“松本警視？”白川嗣有些詫異。

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不過……既然如此，說明上頭還是很重視這起事故的。

白川嗣盡力不讓自己往別處想。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

“警視，我們立馬展開救援吧。消防車都……”

“不。”松本警視馬上否決了這個方案。

“聚集在這里的民眾太多了，我們應該先安撫他們的情緒，再展開救援。”

白川嗣盯著他的眼睛，不可置信。

火燒了半個多小時，就算里面已經沒有了活人，及時撲滅也是重中之重。

比起安撫民眾的情緒，展開實際的行動難道不更好嗎？

這件事太奇怪了……

白川嗣下意識地后退。

他頭一次覺得眼前的警方不可信任。

圍在現場的民眾情緒激動，有的哭得撕心裂肺，有的怒不可遏。

而警方卻是站在了他們的對立面，以火勢即將蔓延的理由進行鎮壓。

幾輛消防車停在附近，遲遲沒有展開行動。

白川嗣看傻了眼。

他覺得眼前這詭異的場面，只能用一種理由去解釋——某種宗教獻祭。

“THE END”

他的腦海里再次閃過這個詞。

于是，他轉首看向熊熊燃燒的書店門口。

宛如奇跡般的，從那里走出來了許多人影。

悲傷的家屬甩開警方，抱住了他們，慶幸順著眼淚奪眶而出。

“他們還活著，他們逃了出來！”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道。

現場瞬間亂做一團。從火災中走出來的幸存者們痛哭流涕，只不過，他們口中念叨著卻是完全聽不懂的話語：

“媽媽，這是神明大人的恩賜。從今往后，我們要珍惜每一天。”

“啊啊，我的靈魂得到了凈化，我從未感覺到活著如此舒爽。”

“親愛的，我終于能夠上天堂了！”

很顯然，這本該溫馨的畫面，轉瞬之間，就變成了某種大型傳教現場。

人群中，白川嗣看到了某位熟悉的身影，立馬沖上前去。

“小町？你還好吧？”

一之瀨小町和身后兩名女孩喘著粗氣，滿臉都是死里逃生的驚慌。

“是……是怪談。”她一邊吐著氣一邊說道。

白川嗣遞給她一瓶水，噸噸下肚之后，她才慌慌張張地開口：

“THE END是怪談。恐怕是我們有史以來應付過最棘手的存在！”

她仍然還沉迷在剛剛的情景之中，無法自拔。

“世界上怎么會存在那種東西？那種污穢之物？我們死定了！白川先生！你聽到了嗎？

——我·們·死·定·了！”

白川嗣從未看過女孩露出過這樣的神情。

滿臉盡是絕望與無助。

他發現她死死纂住了自己的衣服。

“白川先生，那家伙真的可以毀滅世界！THE END的意思是‘世界的終末’，他詛咒著這個世界！”

“等等，小町，你先冷靜一下！”他小心撫著她，感覺到她的狀態很不穩定。

他打算先繞過女孩，向椿和杉子了解情況。

卻發現兩人更是啞口無言，留下了嚴重的心靈創傷。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這股從所有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濃厚絕望，已然悄無聲息，轉移到了他自己身上。

“小町，你們是怎么逃出來的。”他嘗試以另外一種角度發問。

女孩支支吾吾，但大抵還是清楚表達了意思：

“因為我了解那個家伙……他有兩個面。在某些傳說中，他既是詛咒的鬼神，又是仁慈的神佛。”

白川嗣不是很了解民俗學這知識，自然聽得一臉懵逼。

但一之瀨小町接下來更淺顯易懂的話，不禁讓他后背發涼：

“末日要來了，白川先生！”她說。

“如果不尋求他的仁慈，我們都會被當成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