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回來了！“

就在陳慧出神之際，守在門外的丫鬟的尖叫聲從屋外傳來。

隨即，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陳慧連忙起身走出房門，只見一個身著靛青色騎裝的女子大步流星地走來。

女子約莫三十七八歲，身量高挑，眉目如刀削般鋒利，腰間別著一根烏黑發亮的馬鞭，行走間虎虎生風。

一段記憶閃回——陳珺安，陳慧的母親，陳家實際掌權者，常年在外打理船隊生意，對女兒管教極嚴卻鮮少陪伴。

“娘......“陳慧下意識站起身，喉嚨發緊。

陳珺安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站定，銳利如刀子的目光在她身上刮了一遍，最后定格在她額角尚未痊愈的傷疤上。

“沒死成？“陳珺安開口，聲音冷得像冰。

陳慧呼吸一滯。這算什么問候？她設想過無數種母女重逢的場景，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句冷冰冰的質問。

“托您的福，還活著。“她不自覺地挺直腰背，語氣也變得生硬起來。

陳珺安冷笑一聲，目光掃向站在一旁手足無措的林盛：“這就是你爹給你找的沖喜小郎君？“

林盛聽到提及自己，慌忙跪下：“小人林盛，見過主母。“

“起來！“陳慧一把拽住林盛的手臂，“誰讓你跪的？“

林盛被她拽得一個踉蹌，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滿臉窘迫。陳珺安瞇起眼睛，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

“看來我離家這段時間，家里發生了不少趣事。“陳珺安慢條斯理地解下馬鞭，在掌心輕輕敲打，“聽說你是跟人打賭爬井才摔下去的？“

陳慧心頭一跳，原主確實是因為與同窗打賭誰能站在井沿上轉三圈而不掉下去，才失足落井的。這種荒唐事，她本打算糊弄過去，沒想到母親一回來就直指要害。

“我......“她剛想辯解，陳珺安卻突然厲喝一聲：

“跪下！“

這一嗓子如雷霆炸響，震得院中樹上的鳥兒都撲棱棱飛走了。林盛嚇得一哆嗦，差點又要跪下，被陳慧一把拉住。

“憑什么？“陳慧直視母親的眼睛，寸步不讓。

陳珺安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化為更深的怒火：“就憑我是你娘！就憑你差點把命玩丟！就憑你——“

“娘子息怒！“一個焦急的聲音打斷了她。陳家棟小跑著趕來，額頭上全是汗，“慧娘剛醒不久，身子還虛著......“

“你閉嘴！“陳珺安轉頭怒視丈夫，“我還沒跟你算賬呢！誰準你私自給慧兒辦沖喜的？傳出去我陳家成什么了？怪力亂神的鄉巴佬？“

陳家棟縮了縮脖子，小聲辯解：“我這不是著急嘛......再說，慧娘確實醒了......“

“那是她命大！跟沖喜有什么關系？“陳珺安一鞭子抽在石桌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現在立刻把這小子送回去！“

林盛聞言，臉色瞬間煞白。陳慧感覺到他手臂上的肌肉猛地繃緊，卻倔強地抿著嘴不說話。

“不行！“陳慧上前一步，擋在林盛前面，“林盛已經是我的人了，憑什么送他走？“

陳珺安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你的人？你知道什么是'你的人'嗎？“她譏諷地看向林盛，“這小子毛都沒長齊，能當什么丈夫？“

林盛的臉“騰“地紅到了耳根，眼中閃過一絲屈辱，卻仍倔強地站著不動。

“他比那些只會阿諛奉承的繡花枕頭強多了！“陳慧脫口而出。

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這分明是原主會說的話——原主確實喜歡與那些附庸風雅的公子哥廝混，看不起老實巴交的人。

陳珺安眼中精光一閃：“哦？你以前不是最愛跟周家、李家的公子們玩嗎？怎么突然轉性了？“

陳慧心跳加速，暗叫不好。她必須小心應對，否則很容易暴露自己不是原主的事實。

“死過一次的人，總會有些改變。“她盡量平靜地說。

陳珺安瞇起眼睛，慢慢走近女兒：“是嗎？那你說說，周家公子叫什么名字？“

陳慧呼吸一滯。她哪知道什么周家公子？原主的記憶里根本沒有這號人物！

“我......“她張了張嘴，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她撞傷了頭，有些事記不清了。“一個聲音突然插進來。

陳慧驚訝地轉頭，看到林盛一臉認真地繼續說道：“大夫說這是正常的，過段時間就會想起來。“

陳珺安狐疑地看向林盛：“你倒是護主心切。“

林盛不卑不亢：“小人只是實話實說。“

陳慧暗暗松了口氣，向林盛投去感激的一瞥。少年幾不可察地眨了眨眼，示意她安心。

陳珺安冷哼一聲，轉向女兒：“不管記不記得，從明天開始，你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家里讀書。不把論語背熟不許出府。“

陳慧皺眉：“你這是在限制我的自由？“

“自由？“陳珺安聲音陡然提高，“我看就是對你太過放縱了！“

“不行，不能關著我“陳慧梗著脖子反駁，“我不想學，你關我關到死也沒用！“

院中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陳家棟倒吸一口冷氣，林盛瞪圓了眼睛，連陳珺安都一時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