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城的暮色總是來得格外早。

林羽蹲在藥鋪后院的青石板上，粗糙的手指捻著一株曬干的紫靈芝。傍晚的斜陽穿過窗欞，在他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十七歲的少年身形瘦削，手背上還留著今早搬運藥材時刮出的血痕。

“小羽，把這些都磨完才能走。”藥鋪掌柜王胖子從里屋探出半個身子，油膩的臉上堆著假笑，“工錢照舊，三十文。”

林羽沒抬頭，只是沉默地點了點下巴。他太熟悉這套把戲了——每當月底結賬時，王胖子總會找各種理由克扣工錢。今天這筐藥材，本該是兩個人的活計。

石臼里的藥材散發著苦澀的氣味。林羽機械地搗著藥杵，臼底漸漸積起一層細碎的紫色粉末。汗水順著他的額角滑落，在布滿細小傷痕的臉頰上留下一道濕痕。

“聽說了嗎？今晚有九星連珠的天象！”前堂傳來學徒們興奮的議論聲，“天機閣的仙師說，這可是百年難遇的奇觀！”

林羽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九星連珠？他想起母親病榻邊那本破舊的《星象雜談》。書中說，每當九星連珠現世，必有異寶降生或絕世天才出世。

“關你屁事！”王胖子的呵斥聲打斷了回憶，“還不快干活！”

天色完全暗下來時，林羽終于揣著二十五文銅錢走出藥鋪——王胖子以“磨得不夠細”為由又扣了五文。深秋的夜風帶著刺骨的寒意，他裹緊單薄的衣衫，拐進了城南的貧民巷。

巷子里的泥濘沒過腳踝，空氣中彌漫著腐臭和藥渣混合的氣味。林羽在一間搖搖欲墜的茅草屋前停下，從懷里摸出還帶著體溫的油紙包——那是他用三文錢從街邊小販那里買的桂花糕。

“娘，我回來了。”他輕手輕腳地推開門。

草屋內的景象讓林羽心頭一緊。母親林氏半倚在床頭，臉色比昨日更加蒼白，床邊的藥碗已經空了，但咳嗽聲卻比早晨更加劇烈。

“羽兒......”林氏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枯瘦的手指拂過兒子沾著藥渣的鬢角，“今日......辛苦嗎？”

林羽搖搖頭，把桂花糕放在母親掌心：“不辛苦。掌柜說下個月給我漲工錢。”他撒了個謊，轉身去生火煮藥。灶臺邊的藥罐里，前天的藥渣還沒清理干凈。

夜深人靜時，林羽輕手輕腳地出了門。他需要去城外的落星崖采幾株夜明草——郎中說這種草藥能緩解母親的咳血癥狀。更重要的是，今夜那里是觀星的最佳地點。

月光如水，將山間小路照得雪亮。林羽背著竹簍，靈活地穿梭在嶙峋的山石間。夜風送來遠處觀星臺上貴族們的談笑聲，還有天機閣修士作法時法器的嗡鳴。

落星崖邊靜得出奇。林羽趴在崖邊，小心地采摘那些在月光下泛著微藍光暈的夜明草。就在這時，他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抬頭望去，夜空中的異象讓他屏住了呼吸。

九顆星辰排成一條筆直的銀線，璀璨的光芒將夜空照得如同白晝。更驚人的是，這些星辰正在緩緩移動，彼此靠近，星光越來越亮，最后竟連成了一道貫通天地的光柱！

“轟——”

一道震耳欲聾的雷鳴響徹云霄。林羽驚恐地看到，那道光柱正下方的空間竟然開始扭曲，像水面一樣泛起漣漪。緊接著，一道漆黑的裂縫憑空出現，并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

“空間裂隙！”遠處觀星臺上傳來天機閣修士的驚呼，“所有人立即撤離！”

林羽本能地想要逃跑，卻聽到一聲稚嫩的哭喊。他轉頭看去，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小女孩不知何時站在了崖邊，正驚恐地望著天空中越來越大的黑洞。

“危險！”林羽不假思索地沖了過去。

就在他撲向小女孩的瞬間，黑洞中突然爆發出一股恐怖的吸力。崖邊的碎石、草木紛紛被卷入其中。林羽死死抱住小女孩，雙腳卻已經離地而起。

“抓緊我！”他大喊著，一只手拼命抓住崖邊突出的樹根。

樹根發出不堪重負的斷裂聲。林羽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身體被不可抗拒的力量拽向空中。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他將小女孩用力拋向安全的地方，自己卻被徹底吸入了黑洞之中。

黑暗。無邊的黑暗。

林羽感覺自己像是在無盡虛空中漂浮。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害怕，反而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回到了母體的懷抱。

“這是......哪里？”他試圖活動四肢，卻發現身體完全不聽使喚。

忽然，一點金光在遠處亮起。那光芒越來越近，林羽終于看清——那是一扇巨大的青銅門，門上刻滿了繁復的符文，正隨著金光的流動不斷變換形狀。

“星......門......”一個陌生的詞匯突然浮現在林羽腦海中。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認識這扇門，但心底有個聲音在告訴他：這扇門后，藏著與他命運息息相關的東西。

青銅門上的符文越來越亮，林羽感到胸口傳來一陣灼熱。他艱難地低頭，震驚地看到自己心口處正透出與星門同樣的金光！

“混沌......血脈......”虛空中有個蒼老的聲音在低語，“終于......蘇醒了......”

劇痛襲來。林羽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他的視野被金光充滿，隱約看到青銅門緩緩開啟，門后是無數旋轉的星辰和浩瀚的云海。

“靈霄......御界......”那個聲音越來越清晰，“歸來吧......混沌之子......”

在意識徹底消失前，林羽的手觸碰到了青銅門。剎那間，無數畫面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腦海：高聳入云的仙宮、腳踏飛劍的修士、遮天蔽日的巨獸......還有十二顆懸浮在虛空中的神秘寶珠。

“啊——！”

林羽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陌生的草地上。天空是奇異的淡紫色，空氣中彌漫著從未聞過的清香。他掙扎著坐起身，隨即呆住了。

遠處，九座懸浮在空中的山峰環繞著一座通天徹地的白玉塔，無數流光在群山間穿梭。近處的樹林中，幾株植物正散發著柔和的藍光，葉片上還有細小的符文在流動。

“這是......”林羽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發現皮膚下隱約有金色紋路在流動。更不可思議的是，他感到體內有一股陌生的力量正在蘇醒，像蟄伏已久的巨龍終于睜開了眼睛。

一陣清越的劍鳴突然從天空傳來。林羽抬頭，看見一道青色流光正朝他所在的位置急速飛來。光華中，隱約可見一個御劍而行的身影。

“凡人？”來人停在半空，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一襲青衣，背負長劍，眉宇間透著凌厲，“你如何能穿過星門結界？”

林羽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說起。就在這時，他胸口突然金光大盛，一道光柱直沖云霄！

青衣修士臉色驟變：“混沌靈光？！”他猛地掐訣，腰間玉佩發出刺目青光，“你是何人？為何身懷混沌血脈？”

林羽還未來得及回答，遠處白玉塔方向突然傳來震天鐘聲。青衣修士神色再變：“不好！玄天鐘響，必有大事！”他一把抓住林羽的手臂，“跟我走！星門現世的消息已經傳開，再留在這里，你必死無疑！”

林羽只覺身體一輕，已被帶上飛劍。耳邊風聲呼嘯，腳下大地飛速后退。他緊緊抓住修士的衣袍，心中翻涌著無數疑問。

混沌血脈？星門結界？靈霄御界？

十七年的平凡人生，在這一天徹底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