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
貝爾蒂埃立刻回絕了方丹。
“你最好也別去,方丹,這樣的罪名你真的能擔負得起嗎?就算你真的想去做,也別把我給拖下水!”
眼見貝爾蒂埃動怒,方丹也難得地閉上了嘴。
這位參謀出身的軍官,平時的心態都不錯,只有在真的怒不可遏的時候,才會表現出自己的負面情緒。
而他的情緒,方丹倒也能理解一點。
怕麻煩。
“你知道嗎,方丹,在來香檳步兵團之前,我從來沒聽說過哪個步兵團長要處理這么多雜亂的問題。你現在簡直不像個軍人,看看你的樣子,你哪有軍人該有的忠誠?”
一連串的怒罵之后,貝爾蒂埃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努力安撫自己的情緒。
他現在情緒確實有些崩潰。
自從和方丹共事開始,貝爾蒂埃總覺得自己命運多舛。
方丹太能惹事了。
貝爾蒂埃本來覺得,自己上任就是臨時調動,等到香檳步兵團選出了合適的人選,他就會繼續回到參謀部工作。
然后,方丹打破了他的幻想。
特魯瓦一事,讓貝爾蒂埃不得不面對政壇上的風波。
即使是到了這樣的關頭,方丹依舊沒有放棄搞事情的想法,反而是繼續推波助瀾,讓貝爾蒂埃有些懷疑。
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長官,這是亨利殿下的要求。”
方丹依舊堅持著自己的說辭。
“難道沒有你從中作梗?”
貝爾蒂埃反問道。
亨利能有什么點子?
一個沒怎么出過巴黎的少爺,在宮廷當中或許有點說法,但讓他想出鎮壓平民這種活動,以這位少爺的見識,真的能想出來嗎?
肯定是被方丹蠱惑了。
而且,貝爾蒂埃清楚地意識到,方丹的每一個舉動,都是在為他自己謀利。
雖然還是有點看不懂。
但是貝爾蒂埃知道。
方丹一出手,估計又沒什么好事。
不過,方丹始終不回復,只是站在貝爾蒂埃的面前,眼神異常堅定地看著貝爾蒂埃,似乎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
兩人的目光對峙片刻之后,貝爾蒂埃的眼神挪到了一邊去。
他不想和方丹鬧掰。
但他也不想讓事情弄得太難看,最重要的是,他不愿意背負這樣的罪名。
而方丹指出了一條明路。
“長官,我看您身體似乎有些不舒服,需要休息幾天嘛?”方丹說,“接下來幾天,我可以作為代團長履行職責,為亨利殿下服務。”
這是方丹給貝爾蒂埃的選擇。
他不是想要體面嗎?
那么方丹就給他一個體面的方式。
思索片刻之后,貝爾蒂埃答道:“行......明天開始你來負責處理香檳步兵團的事務,我這幾天需要休息一下。”
說出這句話的瞬間,貝爾蒂埃感覺自己胸口的一顆大石,被瞬間挪開了。
原本沉重的壓力,也離開了他的身體。
他還是畏懼做決定。
唯獨在放棄權力這方面,貝爾蒂埃做決定的速度非常快。
方丹也默默地看著這位長官。
貝爾蒂埃能承受工作之苦,舟車勞頓的辛勞,卻承受不了權力的沉重,也算是他最大的問題了吧。
但不要緊。
他不愿意做決定,方丹可以替他做。
“杜布瓦。”
方丹回過頭,看向了自己的副官。
杜布瓦立刻站直身子,朝著方丹敬禮。
“現在通告全軍,貝爾蒂埃團長身體不適,需要暫行休息,接下來本團的一切事務,暫時由我負責。”
......
三天后。
清晨的薄霧在軍營中尚未散去,本該熱烈的陽光在層層阻攔下,落在地面上的早已所剩無幾。
亨利穿著奢華的軍衣,外邊的騎兵夾克半掛在肩上,皮靴锃亮反射著光芒,而懸掛在他腰間的佩劍,更是極盡所能地展示著孔代家族的財富,鑲嵌著碩大的寶石。
此時的他,正在環視著四周。
“我第一次和這么多賤民待在一起。”亨利口無遮攔地說,“這群士兵真是臭死了,比我仆人的抹布都臭。”
說完,亨利轉身看向了一旁的方丹。
方丹也換上了一套全新的軍裝。
按照香檳步兵團的軍裝形制,方丹通體白色軍裝,只有大衣的領口和袖子繡著金絲邊,以及一頂黑色的軍官兩角帽。
“我們什么時候可以出發?”亨利問道。
“現在就可以。”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方丹也檢查了一圈。
一千余人的香檳步兵團,雖然從數字上來聽規模不是很大,但穿上統一的軍裝制服之后,便如同汪洋一般散開,看上去的規模遠比一千人這個數字來的震撼。
老兵們大多蹲在地上,或者坐在木桶上,手里揣著面包,不斷地往嘴里塞著,享受著戰前最后的美食,同時也是補充體力。
而新兵們則緊張地站在隊列中,完全不敢輕易離開自己的伙伴。
前段時間亨利的玩樂,讓他們多了許多經驗。
但他們還是很緊張。
“那就出發吧!”
亨利興沖沖地下達了命令,然后自顧自地騎著馬,帶著自己的隨從們慢悠悠地從營地中走出。
方丹則拔出佩劍,閃爍著寒光的劍刃出鞘,指向天空的一瞬間,軍樂手們立刻吹響了銅號,將軍鼓敲得無比響亮。
“全軍,出發!”
隨著方丹的命令下達,原本散亂的士兵們,紛紛集合了起來。
他們扛起步槍,霎那間平地上出現一大片鋼鐵森林,無數刺刀折射著日光,像海浪般翻涌起伏。
這就是權力啊。
方丹看著這些刺刀,不由得摸了摸下巴,隨后拿出煙斗,叼在嘴里。
此時,阿德萊德如幽靈一般,忽然在方丹的身邊出現了。
“這次會有危險嗎?”阿德萊德問道。
“危險?”
這個詞讓方丹有些奇怪。
“打一群農民而已,會有什么危險。”
“唉。”
阿德萊德似乎有些不滿意,于是低聲嘆了口氣。
“要是亨利能死于意外就好了。”
“難說。”
方丹嘴上敷衍著,心里卻有些麻木。
亨利能死在這里?
別說是死了,就是掉一根毛都不可能。
看著士兵逐漸遠離軍營,方丹立刻吐出一口白煙,隨后摘下帽子,向著阿德萊德屈膝行禮。
“我該走了。”
“愿上帝庇佑你。”
阿德萊德也微微欠身,禮貌地向著方丹回禮之后,才發現方丹的身影已經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