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里的事情，應該在軍隊中解決，而不是將這個問題擴大化！”
“我申請在軍事法庭中裁決！”
人滿為患的法庭當中，雅克伯爵挺直胸膛，頭戴著白色的假發，手中持握著權杖，身著華麗的禮服，完全看不出他是一名軍官。
坐在陪審席上的陪審員們，則紛紛交頭接耳，不時發出輕微的笑聲，似乎對于這件案子毫不關心。
在他們看來，無非就是一個小意外。
底層人狀告貴族，這樣的事他們見多了，已經不會感到驚奇了。
尤其是事情被交到軍事法庭之后。
只要進入軍事法庭，那么和貴族對壘的那個平民，別說是狀告了，就是想活著出來，恐怕都是一件很難的事。
“這件事需要對方的同意。”
法官對此也十分慎重。
“路易十六陛下以仁慈聞名，他不希望見到在沒有征得對方同意的情況下，強迫一位平民進入到不公正的審判之中。”
“哼。”
雅克伯爵冷哼了一聲。
對于路易十六這樣所謂的仁慈君王，像他這樣的舊貴族，是十分不滿意的。
先王路易十五在位的時候，貴族哪里需要這么憋屈？
不過，為了不被人抓住把柄，雅克伯爵還是轉過頭，看向了自己的身側，一位年輕的律師，看上去面容無比憔悴，就像是連續參加了兩晚的宴會一樣。
羅伯斯庇爾也確實累。
這三天的時間里，他先是從巴黎趕往了香檳，在和方丹見過面之后，將方丹親手寫的信送給了拉法耶特侯爵。
現在他又要回到法庭上，和雅克伯爵這位難纏的對手交鋒。
好在，方丹給了他錦囊妙計。
“我方接受。”
在眾目睽睽之下，羅伯斯庇爾給出的答復，讓所有人都難以理解。
即使是對庭審毫不在意的貴族陪審員，也紛紛投來敬佩的目光。如此果決的接受，在場上所有人看來，都是無比令人震驚的。
法官都為之愣了一下。
他見過很多情況。
在他漫長的職業生涯當中，有很多貴族會通過法庭外的手段，譬如威逼利誘，譬如坑蒙拐騙，讓對方進入到自己的圈套中，這樣的盤外招屢見不鮮。
但是像這樣直接接受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而此時，羅伯斯庇爾也站了起來。
他直面著雅克伯爵道：“我的雇主方丹·耶維爾相信，公平與正義在任何地方都不會消失。只要他站在公義那一方，上帝將會永遠庇佑他，法律也會保護他，而不是包庇你這樣的罪惡之人！”
這番話，讓雅克伯爵笑了。
本來他還以為，羅伯斯庇爾和方丹是不是有什么藏招。
但這一席話之后，雅克伯爵感覺，自己在和兩個小孩打架。
一聯想到羅伯斯庇爾的履歷，向來都是幫助窮苦百姓，雅克伯爵就覺得更幽默了。
正義感有什么用？
這里是法庭，是法蘭西的法庭。
“他是不是瘋了？”雅克伯爵對著自己的律師說，“他在這里跟我講法律和正義，我都覺得好笑。”
負責為雅克伯爵辯護的律師，也繃緊了臉，仿佛在回憶著這輩子最難過的事。
“你確定嗎？”
法官扶了扶單片眼鏡，身體微微前傾，選擇給羅伯斯庇爾一個臺階。
羅伯斯庇爾選擇無視風險。
他做出大義凜然的姿態道：“我確定，而且我相信我的雇主，也會站在我這一邊！”
“嗯......”
這番話出來，法官做了個猜測。
會不會是律師和雇主有仇？
算了算了。
自己已經給了他們一次機會，既然不同意的話，那就按照他們的想法來吧。此時，法官又瞟了一眼雅克伯爵，看著這位意氣風發的貴族，心中自然是有些不滿意的。
貴族對法律的踐踏，身為法官的他是最清楚不過的。
他最希望看到的，是有一天這幫權貴可以吃癟，法律也能展現出自己的威嚴，就像那些啟蒙運動家所說的那樣。
不過，法官也要吃飯的，因此也不愿過多得罪這些貴族。
因此他作出了宣判。
“在上帝與國王的見證下，我對本案做出宣判。”
法官清了清嗓子道：“本案的一切證據、文件將移交至軍事法庭，交由軍隊及國王陛下的大元帥審理，本法庭將結束對本案的審理，至此一切完畢。”
說完，法官再次敲打木錘。
眾人也紛紛開始離席。
雅克伯爵一直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在和陪審員們一一握手之后，他才轉過身來，走到羅伯斯庇爾的面前。
他的眼神耀武揚威，一只眉頭皺著，另一只則高高挑起。
“律師先生，你真是個聰明人。”
“嗯？”
見到雅克伯爵過來，羅伯斯庇爾立刻厭惡地皺起眉頭，身體也隨之后退了一步，似乎對這位貴族心有不滿。
不過，雅克伯爵并不在乎。
他伸出手，直挺挺地指在了羅伯斯庇爾的胸口。
“這一次我得教你一個道理，小律師。”雅克伯爵說道，“法蘭西王國，是所有貴族的法蘭西，不是國王的，也不是你們的。這個國家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我們服務的。”
羅伯斯庇爾深吸了一口氣。
這番話，讓他莫名火大。
作為接受了啟蒙思想的人，羅伯斯庇爾并不愚昧，對于這樣的話，心中只有厭惡。
不過為了扳倒眼前的這個貴族，羅伯斯庇爾選擇按照方丹的計劃進行。
“我不想和您聊這些。”
他強忍著怒氣說。
“等到了香檳，士兵們自然會做出正確的選擇。到時候，你就沒機會在這里扯皮了。”
“哦哦哦，好的，好的——”
雅克伯爵故意拖長了尾音，看著羅伯斯庇爾憤然轉身離去，急匆匆的步伐，讓他忍不住笑了出來，連胡須都往上翹了一些。
等到了香檳，方丹還有反殺的機會？
怎么可能。
身為長官，雅克伯爵壓根不覺得，自己會有失敗的可能。
“走吧。”
雅克伯爵回過頭，對著身邊的仆人和律師們說道。
“現在該去香檳，看看那個家伙惹了什么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