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十六法郎。”
“謝謝長官。”
“下一個，安托萬，三十四法郎。”
“謝謝長官，愿上帝庇佑您。”
......
一條長龍般的隊伍前，方丹坐在杜布瓦的身邊，看著杜布瓦逐一發放津貼，將所有錢交到士兵手里。
直到最后一名士兵拿完錢，方丹才放心地松了口氣。
“上尉，還剩下不少。”
杜布瓦拿著冊子，對著方丹說道。
“還剩下一萬六千七百多法郎，然后還有一些金銀器皿，暫時沒法估值，需要一點時間。”
“不錯。”
如此巨額的數字，讓方丹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些，也讓他緊張的情緒，稍微得到了些許平復。
其實在做出這個冒險舉動之前，方丹心里也有點懸。
以這樣的方式，來處理這場暴動，估計會引起雅克伯爵那邊的反應。
搶錢只是第一步。
如何善后，才是第二步。
杜布瓦也意識到了這點。
于是，他主動說：“長官，那個老凱奇應該是最清楚情況的，我們是不是應該做掉他？”
“做掉，必須做掉。”
方丹點了點頭。
不光要做掉。
還要做的漂亮。
最好是讓老凱奇失蹤，或者讓他被意外去世。總之，方丹準備將意外推到那幫暴民身上，讓他們吃點苦，順便背一背罵名。
“這件事我得親自去辦。”方丹說道。
如果推給別人干，方丹是真的有點不放心。
政治上的事，能親自去做的，最好親自辦掉，否則誰也不知道別人會惹出什么意外。
“嗯。”
杜布瓦點了點頭。
他能理解方丹的憂慮。
但很快，正在思考的方丹，就被遠處傳來的馬蹄聲驚擾，打亂了他的思路，也讓他略為不滿地看了過去。
這一次過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龐薩丁的隊伍。
這位體態肥胖的貴族，在來到大營門口時，遠遠地就看到了方丹。
方丹也能看清他的臉。
龐薩丁在面對方丹的時候，神態是無比糾結的。他對于方丹有些害怕，但是又能主動來找方丹，就足以說明，他那雙和善的眼眸中，絕對藏著熊熊燃燒的野心之火。
“放他進來！”
方丹對著門口喊了一聲。
本來準備盤查的護衛，在聽到方丹的命令之后，立刻選擇讓開道路，放龐薩丁進入了大營。
很快，龐薩丁來到了方丹的面前。
他十分靈巧地從馬背上翻下，隨后來到方丹面前，簡單地行禮之后，立刻壓低了聲音。
“你已經把事情辦了？”
“是。”
方丹瞟了一眼杜布瓦。
杜布瓦立刻從方丹身邊離開，順帶驅趕走其他士兵，將他們帶到一邊去打牌了。
隨后，龐薩丁咬了咬牙，似乎對于方丹的行為有些不滿，但又無可奈何。
“你他媽辦事效率真高。”
“謝謝夸獎。”
“那雅克伯爵那邊呢，你準備怎么辦？”
龐薩丁有些氣憤地詢問著。
“那個家伙可不好對付，他手里相當有錢，如果直接控告你的話，你這里該怎么辦？難道你準備用你手頭的這點錢，就雇一個律師團隊，然后去和雅克伯爵抗衡嗎？”
“啊？”
方丹有些意外。
他不知道龐薩丁為什么會這樣想。
難道，方丹看上去很像個莽夫？
要知道，方丹之所以敢這樣做，是因為他知道，博阿爾內子爵，乃至拉法耶特侯爵，在關鍵時候是會給自己撐腰的。
他們愿意把方丹派過來，在這里處理最困難的事務，就意味著他們把方丹當作了一把尖刀。
那么對于尖刀，必然是有保護的。
只是龐薩丁似乎不清楚。
他只是單純地認為，方丹是一個野心勃勃的普通軍官。
“我可以為你準備一個律師團隊。”龐薩丁咬著牙說，“你盡量不要把這個問題拖到軍事法庭上......我會找人提起對你的訴訟，這樣就會交給王家法庭處理了。”
“嗯。”
見到龐薩丁這樣，方丹忽然答應了下來，并且露出了玩味的神色。
龐薩丁這個盟友......
似乎有些物超所值啊。
不論是能力，還是思路，乃至對盟友的認知，都是值得認可的。
他解決問題的思路異常清晰，而且掌握情報的速度也很快。在方丹剛辦完事沒多久之后，他便主動過來，就為了幫助方丹這個盟友。
實在是讓人意外。
所以，方丹有點想看看，他能幫自己做到哪一步。
“別用這樣的表情對我。”
龐薩丁的語氣有些不滿。
“你馬上就要完蛋了，知道嗎？就算你把證據做的再好，雅克伯爵靠著他的身份，還有地位，也可以偽造各種證據對你下手。我們現在只能想辦法，把這件事情拖下去，說不定會有轉機......對了，老凱奇呢？”
“他還活著。”
方丹翹起了二郎腿，順帶將煙斗點燃，又一次吞云吐霧了起來。
“把他殺了。”
龐薩丁惡狠狠地說道。
“然后讓我見他的兒子，我會簽署一份財產讓渡合同，你我四六分，我拿四成，你拿六成，經營權歸我，你只需要分紅即可。”
“可以。”
方丹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見到方丹如此爽快的答應，龐薩丁瞬間愣了一下。
他感覺方丹好像不是很聰明。
從最開始逼宮，到現在的豪爽，無不透露出方丹的心思粗獷。
這讓龐薩丁不由得心生擔憂。
粗糙的思路適合當兵，可以免受戰爭與思緒之苦。但在政治場上，這樣沒心眼的人，會不會對龐薩丁產生影響，讓他實在是有些放不下心。
于是，龐薩丁拿出了一份名冊。
“這是我要推薦給你的律師團。”
他將名冊翻開，油墨和紙張的氣息瞬間傳來，即便是透過煙霧，明顯的氣味依舊讓方丹感受到，龐薩丁對于這種法律上的事十分重視。
這就是生意人啊。
像方丹這樣當軍官，哪要講什么法律？
拳頭硬就夠了。
不過，龐薩丁還是翻到其中一頁，將密密麻麻的名字展示在了方丹面前。
“我可以給你推薦這個里爾的律師團。你去找他們，我幫你稍微偽裝一下，就說你是為了那些流落的工人聲張正義，所以才對老凱奇下了手。最近，他們的這個律師剛好可以去巴黎，幫你解決這個案件。”
龐薩丁的手指，落到了一個略長的名字上。
而在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方丹也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命運會讓他在這里，遇到一位真正的風云人物。
馬克西米利安·弗朗索瓦·馬里·伊西多爾·德——
羅伯斯庇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