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漕運總督的官船沉沒在子時三刻,沈昭的草鞋踩過甲板上的卦象血跡。月光穿透翻涌的浪濤,照見船艙內(nèi)七具呈北斗狀排列的焦尸——每具心口都釘著刻有“藍玉“二字的青銅釘。
“坎水離火,未濟卦。“林隱的虛影從銅錢劍中浮現(xiàn),指尖星屑凝成卦盤,“沉船方位對應(yīng)三年前空印案涉及的糧倉。“
沈昭用繡春刀撬開艙門,銹蝕的門軸聲驚起夜梟。貨艙內(nèi)三百石官鹽早已凝成血色晶簇,鹽堆上插著的玄鐵令泛著幽光——正是序章出現(xiàn)過的“敕令九幽“符!
“二十年前道門覆滅時,玄鐵令隨掌門沉入鄱陽湖。“林隱的虛影突然凝實,“能調(diào)動此物者,唯有...“
江風(fēng)突然裹著腥氣撲面而來。沈昭旋身擲出銅錢劍,將襲來的黑影釘在桅桿上。那是個戴儺面的水鬼,手中分水刺刻著東廠暗紋,咽喉處卻紋著晉王府死士的蟒形刺青。
“東廠與藩王勾結(jié)?“沈昭扯開尸體衣襟,發(fā)現(xiàn)心口皮膚被整塊剝?nèi)ィ安粚Γ@是...“
林隱的虛影突然伸手捂住她口鼻。月光偏移的剎那,整艘沉船泛起幽藍磷火。三百具水尸從江底浮起,腐爛的手掌扒住船舷。最駭人的是它們額頭的鎮(zhèn)魂符——符紙材質(zhì)竟是戶部專用的黃冊紙!
“乾坤借法!“林隱虛影化作金光籠罩船體。沈昭趁機翻出水鬼懷中的密信,火漆印上的星圖與璇璣玉產(chǎn)生共鳴。當她拆開信箋時,江水突然倒灌船艙——信紙上用血畫著的,竟是孝陵地宮的構(gòu)造圖!
“子母局。“林隱的聲音帶著罕見的凝重,“沉船是陽局,陰局必在...“
江心突然炸起丈許高的水柱,九口青銅棺破水而出。棺蓋上的七星鎖鏈盡數(shù)沒入沈昭腳下甲板,她懷中的璇璣玉突然發(fā)燙,玉中星屑在空中拼出“鎮(zhèn)江府“三字。
沈昭踏著棺槨躍上江岸,繡春刀劈開攔路的古槐。樹身流出的黑血中混雜著朱砂,年輪間竟嵌著七枚洪武通寶。當她挑出最后一枚銅錢時,整片槐樹林突然移動,露出被樹根纏繞的義莊。
義莊門楣上懸著的白燈籠突然自燃,青焰中浮現(xiàn)卦象。林隱的虛影觸碰門環(huán)的瞬間,十二道雷符從天而降——竟是道門失傳的“十二元辰鎖妖陣“!
“寅位缺口。“沈昭甩出銅錢劍破陣,劍氣激得滿地紙錢亂舞。推門而入的剎那,她瞳孔驟縮——三百口薄棺呈八卦狀排列,每口棺材都貼著她的生辰八字!
最中央的柏木棺突然炸裂,飛出的不是尸首,而是半卷《天工開物》。書頁間夾著的海圖標注著龍江寶船廠,墨跡未干的批注赫然是劉伯溫筆跡:“七星棺成,龍氣東引,甲子為期...“
“小心!“林隱的虛影突然實體化攬住沈昭的腰。三支透骨釘擦著她鬢角釘入棺木,釘尾系著的紅繩上串著七顆道門舍利。義莊梁上躍下個侏儒,手中的魯班尺刻著工部侍郎的官印。
“沈千戶果然名不虛傳。“侏儒的嗓音忽男忽女,“可惜這局從永樂三年就布下了...“他突然扯開臉皮,下面竟是張沒有五官的肉團!
沈昭的繡春刀劈中肉團的瞬間,整座義莊地磚翻轉(zhuǎn)。她墜入密室的剎那,懷中的璇璣玉與墻壁星圖產(chǎn)生共鳴——這分明是縮小版的紫微垣星宿圖!
“星樞機關(guān)...“林隱的虛影觸碰壁上天璣位,地面突然升起青銅渾天儀。儀身二十八宿的方位,各嵌著枚帶血的棺材釘。當沈昭將璇璣玉放入樞軸時,渾天儀突然逆向旋轉(zhuǎn),投射出的星光照出墻內(nèi)密室。
密室里堆滿戶部空印文書,每張都蓋著道門掌教的朱砂印。最駭人的是居中那口水晶棺——棺中女尸穿著沈昭的飛魚服,心口插著半截銅錢劍!
“雙生替身術(shù)。“林隱的虛影劇烈波動,“有人用你的生辰八字養(yǎng)尸傀...“
地面突然塌陷,沈昭墜入湍急暗河。當她撞上河底石碑時,璇璣玉的微光照見碑文:“洪武二十五年七月初七,道門三百弟子殉葬于此。“落款處的血手印,竟與她左手掌紋完全吻合!
暗河盡頭傳來編鐘聲響,九盞人皮燈籠照亮溶洞。沈昭的繡春刀映出洞壁上的壁畫——年輕時的劉伯溫正在給朱元璋演示星盤,盤上北斗七星的位置,赫然釘著七個道門嬰兒!
“原來七星棺是這么來的...“沈昭的指甲摳進石碑縫隙。林隱的虛影突然握住她的手,星屑順著手臂蔓延至石碑。當碑文全部亮起時,溶洞頂部裂開星淵,三百道魂魄哭嚎著涌入璇璣玉。
返身游出暗河的沈昭渾身濕透,卻發(fā)現(xiàn)岸邊站著個意想不到的人——本該葬在孝陵的涼國公藍玉,正握著她的銅錢劍冷笑:“沈姑娘可曾想過,當年道觀大火中救你之人...“
暴雨傾盆而下,藍玉的臉在電光中碎裂,露出下面晉王的面容。沈昭的繡春刀刺穿他心口的瞬間,整片槐樹林燃起幽藍鬼火。火光中浮現(xiàn)的星圖顯示:下一處七星棺,正在川蜀巫山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