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諸人紛紛側目，不太明白屯元宗來人為何如此激動，歷史不歷史的，對他們來說有那么重要嗎？目標是偽仙器，現在只需要獲得進入圣山的方法不就好了。

“客人莫要吃驚，”牛頭酋長嚼了一口多汁的青草餅，潤了潤嗓子后才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圣族當年還未分裂時確實有專門的史官，下轄于議政廳。”

“但千年前的那場變故令我族一分為三，各種功法典籍、歷史秘聞都散落各地，甚至還有一部分遺留在了圣山之內，至今無法取出。”

“就算這樣，也不至于失傳吧？”焦珥忍不住問道。

“客人的意思是，即便記載缺失但依然可以由后人補全是吧？”酋長搖了搖頭，“我們身上的詛咒并非僅僅是把仙靈化作妖獸這么簡單，它還帶有削壽的效果。”

“就算是人仙境，也不過區區兩百載壽元罷了，老牛我已經是白牯一族的第八代酋長了。而且受它的影響，我族一旦到了晚年，意識靈光會被提前消磨，最顯著的表現就是記憶缺失。”

“加上那場分裂時的大戰死了太多人，歷史的細節根本無從談起。”

“不過好在大體的脈絡我等還是記著的。”

此時在場眾人已經隱隱有些不耐煩，他們是來尋寶的，不是來聽土著的歷史故事的！尤其是來自離火宗的真人，此地八宗只現其三，五十六門亦大半不見，誰知道落到其他部族的人進度怎么樣了，可謂是心急如焚。

“客人還請稍安勿躁，我族欲委托諸位之事和進入圣山的方法都與此相關。”

“那便速速說來。”焃鴠真人悶聲道。

酋長笑了笑，開始講述過去的歷史：

“當年分裂一事皆由一位邪靈而起。最初賢者大人、也就是議政廳十二席中的首席，他極力倡議族人應該向外開拓，追求自由，甚至為我等尋來現世的奇珍瑰寶，塑造肉身。”

“但好景不長，一名不知從何而來的邪靈降臨了此界，它動用邪法蠱惑人心，最后和賢者大人在圣山大戰一場。”

“邪祟敗走絕境，遂以身祭器，可憐我族...從此詛咒加身，”即使已經過去了千年，酋長還是不免哽咽，“之后賢者大人重傷歸來，最終不治而亡。”

焦珥和蘇照墟對視了一眼，這和他們聽到的版本不一樣啊，說好的賢者是叛徒呢？怎么還頗受崇敬的樣子。

酋長突然變得憤懣起來：“可笑至今邪靈的力量還在發揮作用，那福鹿和食鐵獸族兩族，前者一直詆毀賢者大人，認為他是阻撓我等離開此界的守舊派；至于后者，他們更是過分。”

一直和氣的老牛甚至略微紅了眼：“他們竟然還在崇拜和信仰邪靈！”

得，破案了，浮魚派進來的人大概是落在了福鹿一族的地盤上，但總感覺哪里不太對勁。歷史文獻是散落被瓜分，又不是重寫，差異這么大嗎？

“你是說你們身上詛咒的源頭是偽仙器？”焃鴠真人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那豈不是更加簡單，待我等將東西拿到，反手替你們解了便是。”

“這正是老牛我想拜托諸位的，”酋長起身行禮，“我族身負詛咒，無法進入圣山，便將族運托付諸位了。”

“必不負所托。”諸人紛紛起身還禮，嘴上應下了此事。

“圣山中有頗多禁制，是我仙靈族昔日巔峰時所立，相關記載老牛會遣人送去諸位帳中。”

終于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各宗的許諾之聲更加熱切了。

……

天幕垂落時，最后一點暖橘色從草尖褪去。青草起伏的弧度逐漸隱沒在暗藍里，地平線被壓成一道極細的墨線。星子從四野同時浮起，像有人抖開整匹黑綢時漏出的晶粒，越往穹頂處越密，卻在接近地面時驟然稀疏，空出大片沉默的暗域。

接待客人們的帳篷早早亮起了各式玄光，所有仙宗弟子都在緊鑼密鼓地研究圣山中的禁制，為明天的探索做準備。

在部落外的牧場，草葉間偶爾迸出幾點螢光，又迅速被夜色吞沒。風掠過時帶著露水初生的涼意，將銀河的碎銀吹得微微發顫。遠處有犬妖的低吠蕩過來，聲波在空曠里拉成細長的線，觸到星空邊緣又折返，最終消散在尚未倒伏的芨芨草叢里。

焦珥躺在草甸上，一手襯著腦袋，一手舉著獸皮卷，但其中的內容并非圣山中的禁制，那些自然有三師姐去管，他的任務是搞清一些疑點。

“師弟，有發現了嗎？”蘇照墟放下卷軸，她已經基本搞清了，“禁制倒是不怎么復雜，只是白牯族擁有的部分有限，等進入圣山還要與落在另外兩個部族的同道交換。”

“我這邊還是一頭霧水。”焦珥揚了揚手中的獸皮，酋長倒是頗為大氣，連原本都給他送了過來，還有很多藏在了儲物戒內。

“不過看這些記載，總感覺有些奇怪。”他指著其中一部分內容，蘇照墟神識掃去，是一場議政廳的會議紀要：

【棲霞·貳：“第九席，你竟要為他辯解嗎？”】

【虛白·玖：“我無意為任何人辯解，次席。但我們應該清楚，如果要讓議政廳繼續取信于族人，那么任何涉及到兩人的決斷都必須雙方都在場。更何況我們都清楚他過去做過什么。”】

【棲霞·貳：“正是因為我們都清楚他過去的所作所為，此刻我才更有理由相信‘真相’。”】

【虛白·玖：“如果你已經把它默認為真相，又怎么會懷疑——】

記載到此處便戛然而止。

“這場會議發生的時間應該在詛咒降臨，但陰陽氣靈一族還未分解成三大部落的時刻，”焦珥介紹到，“這位虛白真人就是食鐵獸一族的首代族長，看他的樣子絲毫沒有受到邪靈蠱惑的樣子。”

“而且若是真被邪靈蠱惑，三方人又是如何坐到一起的呢？壓根就不會有這段解體前的中間期。”

“食鐵獸族的情況明日入了圣山詢問另一路人馬即可，”蘇照墟彈了彈膝上的劍柄，發出陣陣清鳴，“我更在意他們交談的核心。”

“有兩個‘人’。”

“突如其來、從天而降的邪靈，他是誰已經很明顯了。”

焦珥輕聲接道：“溫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