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你的名字
- 不會申論你修什么仙?
- 舞獅獅
- 4344字
- 2025-06-02 20:22:19
芙蓉城外,飛舟坪。
巨大的云紋飛舟懸浮在半空,船體閃爍著靈光,發出低沉的靈陣嗡鳴。下方,通過大比的幾名新弟子正依次登船,面上既有對道途的期冀,亦難掩初登仙舟的忐忑。
蘆苡站在隊列中,素色裙裾在微風中輕曳。她低著頭,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興奮地張望,只是沉默地踏上舷梯。臨上船前,她似乎有所感應,回頭望了一眼遠處山崗的方向。
山崗上,仲旭藏身在一棵老樹后,目光緊緊追隨著那個纖細的身影。直到飛舟發出更響亮的嗡鳴,靈光暴漲,緩緩升空,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際,他才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氣。緊繃的肩膀微微垮下,一種混合著擔憂、不舍和孤注一擲的決絕感充斥心頭。
“小苡,活下去…等我。”他低聲呢喃,轉身準備遠離芙蓉城。
然而,就在他轉身的剎那,一股冰冷徹骨的殺意,如凝實質,自背后驟然襲來!
“噗嗤!”
劇痛瞬間從肋下傳來,一柄淬毒匕刃倏然貫入,冰冷的毒素迅速蔓延。仲旭悶哼一聲,身體踉蹌前撲,視野瞬間模糊。他勉強回頭,看到三個身著灰色勁裝、面罩遮臉的身影,眼神冰冷如毒蛇。
“這是太史少爺的‘謝禮’。”為首一人聲音沙啞,不帶一絲人味。
仲旭想反抗,但毒素和劇痛讓他渾身麻痹,靈力根本無法凝聚。他被粗暴地拖入更深的樹林,迎接他的是狂風驟雨般的拳腳交加,與更甚于前的酷烈折磨。
骨裂之聲清晰可聞,內臟仿佛被攪碎,口鼻間鮮血汩汩涌出。對方顯然不打算立刻殺死他,而是要讓他飽嘗苦楚,于絕望中煎熬待斃。
“雜種…也敢…告狀…”三人的聲音漸漸遠去了,沒有一個練氣能在這樣的傷勢下活下來,就算有也絕不能是這個窮小子。
仲旭的意識在劇痛和毒素的侵蝕下逐漸模糊。他蜷縮在泥濘的地上,感受著生命力的飛速流逝。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
‘竟來得這么快……’
他失敗了,不僅沒能幫到小苡,連自己也要像條野狗一樣死在這無人知曉的角落。他恨!恨自己的無能!恨這世道的不公!恨太史禪的狠毒!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之際,一個瘋狂的念頭,如瀕滅星火,在他行將潰散的識海中驟然迸裂!
他拼盡最后一絲力氣,顫抖的手摸向懷里一個貼身藏著的粗糙布囊——是那日買來的尋死丹!
三顆黑乎乎、毫不起眼的丹藥,散發著淡淡的、令人蹙眉的苦澀氣味。
“百死…一生…”仲旭的意識已經渙散,求生的本能和滔天的恨意壓倒了理智。他不想死!他不能死!他還沒看到太史禪付出代價!
“死…也要…賭一把!”他用盡最后的力氣,將三顆尋死丹一股腦地塞進了嘴里,連嚼都沒嚼,硬生生咽了下去!
劇痛、毒素、丹藥……數種力量在仲旭體內瘋狂沖突、撕扯,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被投入了熔爐,每一寸血肉、每一條經脈都在被烈火焚燒、被巨力碾碎!
那痛苦遠超之前的毆打,仿佛靈魂都要被撕裂。他發出無聲的嘶吼,身體在泥地上劇烈抽搐、扭曲。
時間仿佛凝固了。不知過了多久,就在那毀滅性的痛苦即將徹底吞噬他時,一股截然不同的、帶著勃勃生機的暖流,如同破開堅冰的春水,猛地從他破碎的丹田深處涌出!
這股暖流所過之處,被毒素侵蝕的經脈開始修復、拓寬;斷裂的骨骼發出細微的噼啪聲,重新接續、變得更為堅韌;被攪碎的內臟在暖流的包裹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生、強化!
更不可思議的是,他體內原本駁雜、微弱的靈根,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梳理、淬煉,雜質被焚燒殆盡,靈根的品質以一種恐怖的速度提升!
脫胎換骨、洗骨伐髓!
那傳說中的“一生”奇跡,竟然真的發生了!而且,他吞下的不是一顆,是三顆!
三股狂暴的、足以瞬間殺死任何人的藥力,在他瀕死的身體里形成了某種詭異的平衡,互相沖突又互相激發,最終竟奇跡般地融合,爆發出遠超一顆丹藥的、前所未有的重塑之力。
少年的身體如同吹氣般膨脹起來!原本清瘦的身形變得滾圓,骨骼變得粗壯,肌肉被新生的、充滿力量感的脂肪覆蓋,整個人在短短時間內變成了一個身材高大、體型壯碩的胖子!
甚至連五官都發生了細微的變化,臉頰圓潤,下頜線模糊,若非極其熟悉之人,絕難認出這就是曾經的仲旭。
當劇烈的痛苦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充滿力量的虛弱感時,仲旭猛地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絕望和憤怒,而是充滿了劫后余生的…迷惘
許久,他斜躺在樹根,一臉平靜地望向天空。
“百萬分之一…當真是‘天意從來高難問’,”胖子嘴角牽起幾分自嘲的笑意,“您既然想看這出好戲,我就用畢生之力為您演繹便是了!”
……
兩個月后。
嘉澤宗,外門弟子居所。
蘆苡獨自坐在靜室中,窗外是云霧繚繞的仙山勝景,但她眼中只有一片冰冷。這兩個月,她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宗門內的暗流。
憑借著雙神妙天賦帶來的關注度,她成功地吸引了一部分目光,讓太史禪只敢做一些徒勞的威脅和利誘。當然,這些都被她明面上答應了下來。
她真正的目標很明確:找到太史家的死對頭。
很快,一個名字進入了她的視野——嘉澤宗三長老,黃云白。
黃家與太史家同為宗門內舉足輕重的家族,勢力盤根錯節。兩家在資源分配、弟子培養、乃至宗門決策上,明爭暗斗由來已久。尤其是近些年,太史家因二長老太史節地位穩固,隱隱有壓過黃家之勢,兩家矛盾更是尖銳。
“就是他了。”
蘆苡眼中寒光一閃,拿出經過特殊加密處理的傳訊符。這種符箓十分珍貴,兩張符箓耗盡了她和少年的全部身家,且只能單向使用一次,會最大程度保證安全。
她深吸一口氣,指尖凝聚靈力,在符箓上快速勾勒。
片刻后,符文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流光,瞬間消失。
風暴,由此掀起。
黃云白長老收到宗外傳來的匿名訊息時,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爆發出陣陣精光。他立刻動用黃家的力量,暗中核實。雖然傳訊符內容簡略,但指向性極強,黃家很快便查清了蘆苡的遭遇,甚至隱約摸到了苑鴻和左丘啟華的異常舉動。
證據鏈迅速形成!
黃家沒有立刻發難,而是精心策劃,選擇在一個宗門高層議事的公開場合,由黃云白親自發難。他痛心疾首地陳述了“太史禪”的種種惡行,尤其強調其當眾羞辱同門(符月)、使用卑劣手段玷污新入門的天驕、以及試圖掩蓋罪行、殺人滅口等等。
條條罪狀,觸目驚心!尤其最后一點,更是直指太史家包庇縱容,藐視門規!
太史節臉色鐵青。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那個孫子竟然捅出…一個并不大的簍子,重要的是被黃家抓住了把柄!
在確鑿的證據和黃家的步步緊逼下,他深知此事已無法善了。若強行包庇...不單會在其他方面付出更大的代價,整個太史家都會因此蒙羞。嘉澤宗畢竟是八宗之一、正道魁首!
危急關頭,太史節展現出了老辣的手腕。他先是當眾痛斥太史禪“喪心病狂”、“敗壞門風”,表示“絕不姑息”,在弟子們面前做足了場面。隨即,他話鋒一轉,聲淚俱下地向宗主雁楓真君請罪,表示自己教孫無方,愿大義滅親,請求宗主按門規處死太史禪,以儆效尤!
這番“深明大義”的表演,不僅堵住了黃家的嘴,還為他贏得了不少同情分。
雁楓真君高坐主位,目光深邃,看不出喜怒,卻已經掂量好了分量。
最終,雁楓做出裁決:太史禪罪大惡極,按門規,處死!
消息傳出,宗門震動。
他們不知道的是,就在裁決下達的當夜,一個戴著面具的身影被秘密帶到了嘉澤宗最隱秘、最黑暗的地方——隱堂。
昏暗的密室內,太史節冷冷地看著跪在面前、毫無聲息的太史禪。
“從今天起,太史禪已經死了,”太史節藏身陰影,輕聲道,“你叫太史然,是隱堂的新人。記住,你這條命是家族用大代價換回來的。”
“今后你就是宗主和太上們的一條狗…但這也是我們難得的、涉足其中的機會。”
“在隱堂,用你的命,給家族贖罪!”
太史然狠狠將頭磕在地面,他知道,自己雖然活了下來,但從此將告別光明,墮入這宗門最骯臟、最血腥的陰影之中。而太史節…則會踩著“大義滅親”的名聲暫時穩住局面,甚至博得一些虛名。
“那個女人…”
“您放心,”面具下傳出陰冷的聲音,“畢竟是雙神妙天驕,那么多雙眼睛下我可不敢再做什么。”
“而且…那可是我的‘財產’啊,哪有遭了罪還反過來折損自己的道理?”
“等有朝一日我成了地仙…誰還能再對我的所作所為置喙呢?”
太史節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
“你明白就好。”
……
芙蓉城,西北行省都督府臨時征用的衙門內。
空氣沉悶,彌漫著新漆和舊木混合的氣味。臨時充當考場的偏廳里,幾位身著嶄新仙朝官服的考官正襟危坐,臉上卻難掩疲憊。案幾上堆著薄薄的幾份卷宗,代表著今日寥寥無幾的報考者。
仙朝于此地初立,根基未穩。尤其在這西北邊陲,民眾對“仙官”身份疑慮重重,觀望者眾,真正有資質又愿意投效者更是鳳毛麟角。招錄到的仙官大多資質平平,勉強充數,讓負責此事的官員們愁眉不展。
主考官,一位姓李的督學,正揉著眉心,看著面前一份字跡歪扭、內容空洞的答卷,忍不住低聲抱怨:“唉,又是這般貨色……何時才能招到幾個像樣的人才,也好向都督大人交差。”
就在這時,一個仙官急匆匆地沖了進來,臉上帶著難以抑制的興奮,聲音都拔高了幾分:“大人!李督學!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李督學精神一振,抬頭看去:“何事如此慌張?”
“這次芙蓉城報考仙官的名單里,竟有一個雙神妙天驕!”那仙官激動得聲音發顫,“下官剛剛復核過資質測試玉簡,千真萬確!資質之高…在此芙蓉舊地前所未見!”
“什么?!”李督學猛地站起身,案幾都被帶得晃了一下,他旁邊的幾位考官也瞬間瞪大了眼睛,睡意全無。
“此話當真?”另一位考官失聲問道。
“千真萬確!玉簡記錄清晰無比!”報信的仙官語速飛快,“都督府那邊已經驚動了!”
李督學臉上瞬間涌起狂喜,隨即又強自按捺下去,但眼中的光芒卻怎么也藏不住。
他用力一拍桌子:“好!好!正好用作‘千金買馬骨’!此人出現得正是時候,此乃我西北行省仙官招錄之幸事,更是我仙朝在此地立威揚名之良機!
“定要好好宣揚,讓那些還在觀望的英才看看,投效仙朝,前途無量!”
他一邊說著,一邊快步向外走去,腳步都輕快了許多。雙神妙天驕的投效,其象征意義和實際價值都太大了,足以一掃連日來的陰霾,成為都督府乃至整個西北行省仙官體系最閃亮的招牌。
偏廳內,剩下的幾位考官也興奮地議論起來,氣氛一掃之前的沉悶。雙神妙天驕的光芒,仿佛瞬間照亮了這個簡陋的面試現場。
屋外的等待區,一個身材異常高大壯碩、穿著洗得發白粗布衣衫的年輕“胖子”,正安靜地坐在長凳上。他低垂著頭,粗壯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角,仿佛屋內因他而起的滔天巨浪與他毫無關系。
他聽到了外面隱約傳來的狂喜喧囂,聽到了“雙神妙天驕”被反復提及,心中不免感到好笑。
仙朝初立西北,百廢待興,戶籍管理混亂不堪。舊朝戶籍冊或被毀,或遺失,新冊尚未健全,這巨大的漏洞便成了他絕佳的掩護。
突然,緊閉的大門“砰”的一聲被人推開,李督學面無表情地走出了偏廳,直奔他而來:
“你就是那個雙神妙天驕吧,叫什么名字?”
“回稟大人,草民…胥伯。”
……
正所謂:
琉璃易碎月華清,墮入泥涂染穢腥。
天階自詡承玉冊,翻作修羅噬血庭。
金枝豈懼凡塵律?墨池偏溺寒門星!
三丸焚盡舊皮囊,雙曜驚破新帝扃(jiōng)。
素手織羅羅亦網,鐵軀踏路路成荊。
朱衣裹恨恨愈熾,旭日銜冤冤未暝。
劫波渡盡舟何在?唯有寒江咽晚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