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謊言
書名: 不會申論你修什么仙?作者名: 舞獅獅本章字數: 4453字更新時間: 2025-05-31 22:51:16
雨,瓢潑而下,像是天穹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無休無止地傾倒著冰冷的洪流。
整個芙蓉城被淹沒在喧囂的雨聲和水汽彌漫的黑暗中,路燈昏黃的光暈被雨簾切割得支離破碎,勉強照亮濕漉漉的地面,又被無數雨滴砸碎,匯成一片片渾濁的水洼。
蘆苡在雨中狂奔。
她的衣衫早已濕透,緊貼在單薄的身軀上,冰冷刺骨。頭發黏在臉上,狼狽不堪。雨水瘋狂地灌進她的眼睛、鼻子、嘴里,但她似乎感覺不到窒息,只知道向前跑,逃離身后那吞噬了瞬間、撕裂了某個界限的無邊黑暗。
她的腳步沉重而混亂,踩在積水里,濺起渾濁的水花。腳下一個趔趄,重重摔倒在地,泥水糊了一身。
少女掙扎著爬起,像個破損的提線木偶,繼續跌跌撞撞地往前沖。每一次邁步都牽扯著大腿根部深處傳來尖銳的痛楚。她下意識地護住小腹下方撕裂的衣擺,那里被扯破了,露出冰冷的肌膚。
剛才...剛才...
那模糊的影像在她混亂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壓下來的沉重黑影,無法掙脫的蠻力,撕裂般的劇痛,冰冷雨水的沖刷……
她反抗了嗎?也許是。但有沒有默許呢?也許有。
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放松警惕的?是連續兩日的甜言蜜語,還是昨日那出戲帶來的暗示,亦或是覺得自己不可能是“符月”的迷之自信?
但一切都在被丟出馬車的那一刻結束了。
她猛地甩頭,試圖驅散這撕裂靈魂的驚恐與羞恥,喉嚨里發出嗚咽,卻立刻被狂暴的雨聲吞沒。
她少女跑不動了。肺像是要炸開,腿沉重得抬不起來。身體深處那錐心的痛仍在持續,提醒著她剛剛失去了什么——那個在模糊概念里,曾經代表著某種純凈與未來的、名為“第一次”的東西。
世界在少女眼中顛倒扭曲,冰冷的雨水像鞭子一樣抽打著她。
一拐角,她撲進一條更窄、更幽深的巷子。這里的光線更暗,只有遠處一點微弱的光滲入,勉強勾勒出兩側高墻的輪廓,卻給了她更多的安全感。
水珠順著斑駁的磚墻不斷流下。她再也支撐不住,背靠著冰冷的、濕漉漉的墻角,身體一點點滑落,最后蜷縮在地上,縮成一團微小的存在。
雨水肆無忌憚地沖刷著她,流過她冰冷顫抖的身體。她抱著雙腿,膝蓋頂著小腹,似乎這樣能稍稍抵御持續的隱痛。
大腿根部深處,那片撕裂般的傷口仍在滲出溫熱的血液,隨著冰冷的雨水混合在一起,在她身下的積水中漾開一圈極淡、幾乎難以辨認的暗紅色,轉瞬又被從四面八方涌來的雨水沖散、稀釋,最終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渾濁。
她低下頭,目光空洞地盯著那水面,看著那微弱的紅色痕跡消失。身體在雨水中顫抖得如同秋風中的枯葉,牙齒咯咯作響。心卻像墜入了無底深淵,冰冷、麻木,只剩下巨大的恐懼和被摧毀后的空茫。
少女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一絲腥咸,才壓抑住幾乎沖破喉嚨的悲鳴。
巷外,是無邊無際的、沉重的雨夜轟鳴。巷內,是蘆苡蜷縮在墻角,無聲的崩潰與身體深處無聲流淌的血淚,一同被無情冰冷的雨水淹沒、吞噬。
最初的驚恐和絕望像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被欺騙后的屈辱和熊熊燃燒的怒火。
那個男人,用蜜糖般的謊言包裹著毒藥,輕易地騙走了她懵懂中交付的信任,還有……她最珍貴的東西。
她恨他,恨得咬牙切齒。但更恨自己,恨自己的輕信和愚蠢。這份恨意需要一個出口,一個能替她承受這滔天怒火,甚至能替她“復仇”的對象。一個名字,一個身影,在混亂的腦海中逐漸清晰——仲旭。
那個明知會被她拒絕,卻依然笨拙地表達著愛意的仲旭,此刻,是少女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顫抖的手指在冰冷的地面上滑動,雨水不斷滴落,模糊了視線。傳訊符被激活,聲音在雨聲中斷斷續續,帶著刻意放大的、令人心碎的哭腔:“仲旭…救救我…我在…在城西老巷子…我、我被…被…”
她哽咽著,無法說出那個詞,但恐懼和絕望的情緒深深被記錄了下來,“…他強迫我…我好怕……”
符文化作小鶴飛走,等待的時間仿佛被雨水拉得無限漫長。每一息,身體的不適和內心的煎熬都在加劇。
她蜷縮得更緊,大腿根部的血跡在雨水的沖刷下,依然洇出淡淡的紅痕,混入泥水。她必須讓仲旭看到這個“證據”,這是她“被迫”最有力的證明。
終于,巷口傳來急促的、踩踏積水的聲音,沉重而慌亂。一個高大的身影沖破雨幕,幾乎是踉蹌著沖了進來,焦急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線下搜尋。
“蘆苡!”仲旭一眼就看到了墻角那個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身影。他心臟像是被狠狠攥住,幾步沖到她面前,毫不猶豫地脫下自己濕透的外套,試圖裹住她冰冷的身軀。
“蘆苡!你怎么樣?傷到哪里了?那個混蛋在哪?!”仲旭的聲音嘶啞,充滿了憤怒和心疼。他蹲下身,雨水順著他剛毅的臉頰流下,眼神卻像燃燒的火焰,緊緊鎖住她蒼白驚恐的臉。
少女抬起濕漉漉的臉,雨水和淚水混雜在一起,讓她看起來脆弱不堪。她避開他探究的目光,身體劇烈地顫抖著,仿佛受驚過度的小獸。
她伸出手,死死抓住仲旭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肉里,聲音帶著破碎的哭音:“仲旭…我…我好疼……他強迫我…我反抗不了……”她刻意將身體微微側開,讓大腿根部那片被雨水稀釋、卻依然刺目的暗紅痕跡暴露在仲旭的視線下。
仲旭的目光順著她的動作掃過,瞳孔猛地收縮!那片血跡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心上。所有的疑問瞬間被滔天的怒火和心痛淹沒。
他不再需要任何解釋,眼前的一切——她破碎的衣衫、驚恐的眼神、冰冷的身體,還有那抹刺眼的紅——都指向一個殘酷的事實:他珍視的女孩,被一個畜生玷污了!
“畜生!”少年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聲音低沉得可怕,帶著壓抑不住的狂暴。他小心翼翼地,像捧著一件易碎的珍寶,將蘆苡冰冷顫抖的身體緊緊擁入懷中,用自己的體溫試圖溫暖她。
“別怕,小苡,別怕…我來了,我在這里…沒事了……”他笨拙地安慰著,聲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告訴我他是誰!我去找他!我絕不會放過他!”
蘆苡猛地抓住仲旭的胳膊,指甲幾乎掐進他肉里,聲音因恐懼而尖利:“不!仲旭!你不能去!”雨水沖刷著她慘白的臉,“是……是太史禪!嘉澤宗太史家的天驕!”
這個名字像一道驚雷劈在仲旭頭頂!太史禪?那個高高在上、權勢熏天,之前連國主都要禮讓三分的太史家嫡子?他眼中燃燒的怒火瞬間被澆滅,只剩下徹骨的寒意和難以置信的驚駭。
“你…你說什么?”仲旭的聲音干澀沙啞。
“是他……”蘆苡絕望地閉上眼,淚水混著雨水滾落,“我們斗不過的……仲旭,忘了吧,就當什么都沒發生……否則……否則我們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她的話語帶著深入骨髓的恐懼,仿佛要徹底碾碎仲旭心中剛剛燃起的復仇火星。
面對那座無法撼動的龐然大物,連憤怒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冰冷的雨水浸透骨髓,巷子里只剩下死寂般的絕望。
冰冷在雨聲中彌漫,仿佛要將兩人吞噬。仲旭的懷抱溫暖有力,帶著不加掩飾的憐惜和憤怒,這本該是此刻唯一的慰藉。
然而,這份純粹的關心、因她謊言而燃起的熊熊保護欲,卻像一根針,深深刺進了蘆苡扭曲混亂的內心。
巨大的創傷和被欺騙的屈辱之后,一種更深的空洞感攫住了她。她失去了某種被珍視的東西,這讓她對自己的價值產生了毀滅性的懷疑。
那個甜言蜜語的謊言家利用了她的天真,現在,她又在利用仲旭的真心…那她自己究竟還剩什么?她是什么?這具剛剛遭受玷污的身體,真的還有人會要嗎?它本身…還有價值嗎?
她急需證明,以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確認自己——尤其是這具剛剛承受了暴力的身體——依然具有吸引力,依然“可用”,依然能被渴望。
“我很臟嗎?”她忽然抬起頭,沾滿雨水和淚水的臉龐湊近仲旭,幽幽地問。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危險的黏著感,與剛才的恐懼判若兩人。
沒等仲旭從那突如其來的問題中回神,也沒等他從“太史禪”這個名字帶來的巨大無力感中掙扎出來,蘆苡做出了一個極其突兀的動作。
她猛地傾身,冰冷的、帶著雨水的嘴唇直接印上了仲旭因震驚而微張的唇!這個吻毫無溫情可言,更像是一頭受傷野獸的啃噬,帶著絕望的探尋和病態的需求。仲旭的身體瞬間僵住,如同被雷電擊中。
她似乎覺得這還不夠。她濕透冰冷的身體緊緊貼上他寬闊溫熱的胸膛,一只手甚至開始急切地、笨拙地去拉扯他同樣濕透的衣襟,另一只手則摸索著抓住他攬著自己的手,試圖引向自己依舊因疼痛和冰冷而微顫的身體曲線。
仿佛在無聲地、瘋狂地宣告:看,我需要你來證明我仍有價值!用你的擁抱,你的占有,填補那個巨大的空洞!
“別……蘆苡!”仲旭猛地驚醒,像是被燙到一樣,慌忙用一只手用力卻又不失小心地隔開她,抓住她在自己胸前亂動的手腕。
他的臉上寫滿了驚愕、困惑和某種被沖擊的痛楚。“你…你現在需要的是醫師!是休息!你在做什么?”
他的阻止像一盆冷水,但這似乎更加激發了蘆苡內心那股病態的火焰。被拒絕?連仲旭都不要她嗎?這個三天前還為她悲傷得失態的男人?
“我很臟嗎?”她死死盯著他,嘴唇顫抖著,重復著那個致命的問題,眼中是破碎的執拗和瘋狂的祈求——祈求他用肉體的接受來否認這個疑問,以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方式。
雨水從兩人交錯的睫毛間滴落,暗巷里只剩下沉重的喘息聲和她不顧一切尋求確認的絕望氣息。剛剛經歷劫掠的她,此刻卻主動將其作為換取存在證明的最后籌碼。
“仲旭……”蘆苡的聲音嘶啞,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她再次用力貼上,像藤蔓般纏繞,試圖點燃他,“證明給我看…我不臟!”
她的堅持、她的絕望,她眼中那片空無一物的深淵,最終壓垮了仲旭的防線。
他無法在這種時候推開蘆苡,那無異于將她徹底推入毀滅。一聲沉重的、飽含無奈的嘆息逸出,淹沒在雨聲里。
他不再用力隔開,那只抓住她手腕的手,力道松了,帶著一種認命般的沉重,緩緩下滑,最終落在了冰冷顫抖的腰背上。
這個默許的信號,被她病態地解讀為渴望。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動作變得更加急切而混亂——不再是咬噬,卻依然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盲目。
濕透的絲帛覆蓋在手背上,它盲目地探索、拉扯,仿佛急于剝開一切阻礙,讓最直接的接觸來填補內心的空洞。
暗巷的墻角冰冷堅硬,濕漉漉的磚石硌著皮膚。仲旭小心翼翼地為她隔開冰冷的墻壁,動作間充滿了掙扎的憐惜而非那源自人性本源的熾熱。
某一刻,蘆苡猛地繃緊,喉嚨里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那不僅是此刻的不適,更是之前暴力留下的、尚未愈合的傷口被再次觸及的尖銳痛楚。
這痛楚如此清晰,瞬間撕裂了她試圖營造的虛幻慰藉。
然而,這痛楚似乎正是此刻需要的。
野花兒死死咬住下唇,忍受著深處撕裂般的感受,雙臂卻更緊地攀附住仲旭寬闊的脊背,指甲幾乎要嵌進皮肉。
她不是在享受歡愉,而是在用這混合著疼痛的、粗暴的親密,瘋狂地確認自己的“存在”和“價值”——看,它還能被擁抱、被占有,它并非徹底被毀掉的無用之物!
每一次反復帶來的不適和痛感,都像是一劑苦澀的良藥,暫時麻痹了心底那個巨大的、關于“被欺騙”和“被玷污”的空腔。
雨水無情地澆在宛如盤桓交錯的、白色的老樹根上,冰冷刺骨,與內部因摩擦而升起的、病態的、非自然的燥熱形成詭異的對比。
仲旭的動作帶著一種沉重的、被脅迫般的溫柔,每一次深入都伴隨著內心的煎熬。
他能感受到她的顫抖,她的解脫,以及她那種近乎自毀般的、對確認的渴求。這不是愛,甚至不是人性最本質的交融,而是一場在絕望和謊言廢墟上進行的、絕望的獻祭。
蘆苡自己成了這場獻祭中她唯一能拿出的、帶著血污的祭品。
暗巷深處,只有沉重的喘息、壓抑的嗚咽和永不停歇的、冰冷的雨聲。
這成了另一種形式的酷刑,一場在冰冷雨夜中上演的、關于自我毀滅與扭曲救贖的無聲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