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羅夏辦公室的燈依舊亮著。
窗外,伯明翰的雨似乎沒有停歇的跡象,淅淅瀝瀝,如同壓在每個人心頭的陰霾。
梁仔的事情暫時壓了下去,但那種被信任之人背叛的寒意,以及外部無孔不入的絞殺,讓整個華人幫都透不過氣。
“不能再這么被動下去了。”羅夏看著桌面上堆積如山的負面報告,每一份都像一根勒緊的繩索。他轉向一旁臉色蒼白但眼神專注的慳哥,“道爾頓那批加密通訊的碎片,有眉目了嗎?現在,這可能是我們唯一的突破口。”
慳哥推了推眼鏡,鏡片上似乎都蒙上了一層水汽:“羅爺,我一直在嘗試。軍方的加密手段非常棘手,像是用牛皮筋纏了無數圈的毛線團,找不到線頭。”他頓了頓,有些猶豫,“不過,您之前提過,您對某些特定的信息會有……感應。或許……”
羅夏明白他的意思,伸出手:“拿來我看看。”
慳哥將一疊打印出來的亂碼和一些零碎的記錄符號遞過去。羅夏接過,指尖觸摸到那些冰冷的紙張,太陽穴那枚無形的銅錢再次傳來熟悉的跳動,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仿佛在指引著什么。
“這里,還有這里……”羅夏的手指在幾處看似毫不相關的字符組合上點了點,“這些地方,感覺不對勁。”
慳哥湊近,扶了扶眼鏡,仔細辨認著羅夏指出的部分:“咦?這幾個字符的出現頻率確實有些異常,而且它們的加密邏輯……我之前忽略了一個變量!羅爺,您這么一說,我好像找到一點門道了!”
他立刻坐回自己的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翻飛,嘴里念念有詞,時而緊蹙眉頭,時而又露出一絲恍然。
羅夏沒有催促,只是靜靜地等待。他知道,這種時候,急也沒用。他走到窗邊,看著雨幕中的城市,心中盤算著,一旦撕開道爾頓的口子,接下來的棋該怎么走。
不知過了多久,慳哥猛地一拍大腿,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羅爺!出來了!破解了一部分!”
他將一份整理好的文件遞給羅夏,聲音因激動而有些發顫:“您看!雖然還不完整,但足夠驚人了!道爾頓上校……他,他跟財政部的好幾位高官有秘密資金往來,數額巨大!而且,他還通過幾家在巴拿馬注冊的空殼公司,間接控股了伯明翰城西好幾家大型金屬冶煉廠和化工廠的股份!”
羅夏接過文件,逐字逐句地看著,眼神越來越冷。
“不止這些!”慳哥喘了口氣,繼續道,“他還指定了倫敦的一家私人銀行,作為這些‘收益’的秘密中轉站。記錄里還多次提到,要確保伯明翰特定工業區的‘物資供應’絕對‘安全’和‘優先’,似乎是為了配合一個……一個代號‘搖籃’的秘密計劃。”
“搖籃計劃……”羅夏重復了一遍,這個詞他從道爾頓的通訊錄碎片里見過。他抬頭看著慳哥,“還有其他的嗎?比如,他為什么要針對我們?”
慳哥搖搖頭:“直接針對華人幫的指令目前還沒破譯出來,但從這些資金流向和對特定產業的控制來看,任何可能影響他‘物資鏈’或者‘計劃’穩定性的因素,恐怕都會被他視為眼中釘。”
“好一個道爾頓,好一個‘搖籃’計劃。”羅夏將文件放下,“這些東西,如果直接曝光,恐怕會被他們聯手壓下去,甚至倒打一耙。”
旁邊的阿細一直屏息聽著,此刻忍不住插話:“那……那怎么辦啊羅爺?難道就這么算了?”
陳黑子也瞪著眼:“他媽的,這老小子,比我們這些混黑的還黑!羅爺,要不我帶人……”
“莽撞解決不了問題。”羅夏擺了擺手,制止了陳黑子,“我們要讓他們自己亂起來。慳哥,你把這些資料處理干凈,抹掉所有可能追蹤到我們的痕跡。然后,通過我們在倫敦的那個‘朋友’,把這些‘禮物’,分別送給道爾頓在軍部和議會的那些‘老對頭’。”
慳哥眼睛一亮:“羅爺,這招高啊!讓他們狗咬狗,我們坐山觀虎斗!”
“不僅如此,”羅夏補充道,“還要讓他們知道,我們華人幫,不是只知道打打殺殺的莽夫。我們手里,也握著能讓他們傷筋動骨的東西。”
幾天后,消息從倫敦傳來。
阿細拿著一份加密電報,興奮地沖進辦公室:“羅爺!羅爺!成了!倫敦那邊炸鍋了!道爾頓上校因為涉嫌巨額資金來源不明和濫用職權,正在接受軍方內部調查!聽說他的好幾個親信也跟著倒了霉!”
陳黑子一聽,樂得直拍大腿:“哈哈!活該!讓他再跟我們橫!看他這回怎么收場!”
羅夏的臉上也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看來,這第一步棋,走對了。”
果然,沒過兩天,伯明翰本地那些之前上躥下跳的政府部門,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稅務局的人再上門,臉上堆滿了笑容,之前那些苛刻的罰款理由提都不提;消防署和衛生署也偃旗息鼓,不再派人天天來“指導工作”。
“羅爺,您是沒看見,今天銀行的經理親自上門道歉,說之前的風險評估是個‘誤會’,貸款的事都好商量!”阿細眉飛色舞地匯報著,總算能揚眉吐氣一回。
幫派內部的怨氣也消散了不少,那些原本蠢蠢欲動的人,也都暫時安分了下來。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結束。
這天,慳哥在進一步整理和破解道爾頓剩余的通訊記錄時,又有了新的發現。他拿著一份文件,眉頭緊鎖地找到羅夏。
“羅爺,您看這個。”慳哥指著文件上的一個詞,“‘塞勒姆之地’。這個詞在殘余的記錄里出現了好幾次,像是個地名,又像是個代號。我還根據上下文,大致還原出了一組坐標,指向城外東北方向一片廢棄的礦區。”
“塞勒姆之地?”羅夏念著這個名字,覺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是的。”慳哥點點頭,表情有些凝重,“而且,羅爺,您還記不記得,我們從科普蘭莊園找到的那份文件,上面有一些無法識別的符號?我仔細對比了一下,其中一個符號的繪制方式,和這份通訊記錄里提到‘塞勒姆之地’時,旁邊的一個標記,非常相似!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就在慳哥說出“一模一樣”的瞬間,羅夏太陽穴那枚無形的銅錢猛地一跳,一股強烈的、帶著刺痛的感應涌了上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劇烈,仿佛有什么東西要從腦海深處破土而出。
他下意識地按住太陽穴,發出一聲輕微的悶哼。
“羅爺,您沒事吧?”慳哥關切地問。
“沒事。”羅夏擺了擺手,目光死死盯在那份文件和慳哥找出的科普蘭莊園符號拓片上。“塞勒姆之地……科普蘭莊園……道爾頓……‘搖籃’、‘牧羊人’、‘阿爾法序列’……還有梁仔提到的‘夜梟’……”
一個個看似毫不相關的詞匯和線索,此刻仿佛被一根無形的線串聯了起來,勾勒出一個更加龐大和詭秘的輪廓。
“這些通訊記錄,”羅夏的聲音有些沙啞,“恐怕不僅僅是道爾頓的黑賬那么簡單。慳哥,這里面,藏著比我們想象中更深的東西。”
慳哥倒吸一口氣,他也是聰明人,立刻想到了某種可能:“羅爺,您的意思是……這和您之前推測的‘夜鶯行動’,還有軍方秘密研究的那些……那些超常規力量有關?”
羅夏緩緩點頭,眼神深邃:“道爾頓在伯明翰的種種動作,包括他急于控制特定產業,恐怕都只是冰山一角。這個‘塞勒姆之地’,很可能就是他們某個秘密實驗的場所,或者……是更關鍵的一環。”
他看著窗外依舊陰沉的天空,心中明白,他們雖然暫時緩解了眼前的危機,但似乎也因此觸碰到了一個更加危險和未知的領域。
一場更大的風暴,似乎正在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