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都放出去了,羅爺。”
慳哥的聲音通過加密線路傳來,帶著一絲電流的雜音,卻掩不住話語里的穩定,“‘渡鴉’那邊,用的是您提供的頻率片段,模擬了他們的緊急通訊格式,內容是哈里森集團準備秘密轉移一批‘夜鶯行動’的核心物資,地點指向泰晤士河邊那個廢棄倉庫區。
哈里森那邊,是通過我們之前滲透進去,現在還沒暴露的一條不起眼的小魚,透露了‘渡鴉’組織盯上了他倫敦的一個重要倉庫,意圖不明,但極度危險。”
羅夏端著一杯紅茶,指尖輕輕摩挲著杯壁,窗外伯明翰的燈火在他眼中只是一片模糊的光暈。“他們信了嗎?”
“不好說百分百信。”
慳哥答道,“但這種事情,尤其涉及到‘夜鶯行動’,他們不敢不信。哈里森那邊,根據我們安插的人傳回來的消息,已經開始調動人手了。‘渡鴉’……他們太神秘,但以他們的行事風格,寧可錯殺,不會放過。”
“很好。”羅夏放下茶杯,“魚餌已經撒下去了,就看魚兒什么時候咬鉤了。”
他看了一眼時間,“黑子那邊,應該也準備得差不多了。”
倫敦,泰晤士河畔,廢棄倉庫區。
豆大的雨點砸在銹跡斑斑的鐵皮屋頂上,噼啪作響,像是為這片被遺忘的角落奏響了不詳的序曲。空氣中彌漫著鐵銹、潮濕和河水的腥氣。
幾道黑影在雨幕中快速穿梭,動作迅捷如貓,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他們是“渡鴉”小隊,每一個成員都裝備精良,臉上覆蓋著特制面罩,只露出冰冷的雙眼。
“目標區域已確認,A組滲透,B組外圍警戒,C組準備接應。”耳機里傳來指揮官低沉而冷靜的指令,不帶一絲情感。他們得到的情報是,哈里森集團將在這里秘密轉移一批與“夜鶯行動”直接相關的核心物品,甚至可能是……某種活體樣本。
這足以讓他們傾巢出動。
與此同時,倉庫區內部,燈火管制下,影影綽綽全是人影。
“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一個粗獷的聲音在黑暗中低吼,是“老K”,哈里森手下最得力的“清道夫”頭目。他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此刻更顯得兇惡。“上面說了,今晚可能會有不長眼的東西摸過來,不管是誰,格殺勿論!”
他身邊,除了他直屬的“清道夫”精銳,還有大批荷槍實彈的雇傭兵,他們分散在倉庫區的各個要道和制高點,槍口警惕地指向每一個可能的入口。哈里森得到的消息是,一支神秘的武裝力量盯上了這里,這里存放著他多年積累的部分“家底”,絕不容有失。
“K哥,真會有人來嗎?這鬼天氣……”一個小頭目湊近了些,搓著手。
“閉嘴!讓你警戒就警戒!”老K啐了一口,“拿錢辦事,少他媽廢話!”
“吱呀——”
一扇銹蝕的鐵門被“渡鴉”小隊的尖兵無聲地撬開。
“A組進入,未發現異常。”
“保持警惕。”指揮官的聲音依舊平穩。
幾名“渡鴉”隊員如幽靈般潛入倉庫,他們的戰術目鏡在黑暗中閃爍著微弱的綠光。倉庫內部巨大而空曠,堆積著各種廢棄的貨物和機械,形成了一個天然的迷宮。
突然,一名“渡鴉”隊員停下了腳步,打了個手勢。
前方,一道微弱的反光。
陷阱?還是……人?
幾乎在同一時間,負責外圍警戒的B組也發出了警告:“指揮官,發現大量熱源信號,正向A組區域包圍!”
“暴露了?!”指揮官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波動。
“砰!”
一聲槍響,打破了雨夜的沉寂,也點燃了火藥桶。
是老K的人先開的火,他們埋伏在一個集裝箱的陰影里,看到幾個鬼鬼祟祟的黑影摸進來,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媽的!還真有不怕死的!”老K獰笑一聲,舉起手中的突擊步槍,“給我打!把他們打成篩子!”
槍聲瞬間大作!
自動武器的火舌在黑暗中瘋狂噴吐,子彈撕裂雨幕,打在鐵皮和水泥墻上,迸射出耀眼的火花。
“敵襲!反擊!”“渡鴉”小隊反應極快,瞬間散開,依托掩體開始還擊。他們的槍法精準,配合默契,幾名沖得太靠前的雇傭兵應聲倒地。
“轟!”一枚手榴彈在雇傭兵的人群中炸開,慘叫聲和火光沖天而起。
“渡鴉用的是什么武器?威力這么大?”老K身邊的人驚呼。
“別管他媽的什么武器!給我壓上去!”老K咆哮著,他手下的“清道夫”如同瘋狗一般,悍不畏死地向前沖擊。
倉庫區瞬間變成了修羅場。
“渡鴉”小隊展現出了驚人的戰斗力,他們單兵素質極高,手中的武器也明顯優于哈里森的私人武裝,甚至有幾把槍械射出的不是實體子彈,而是帶著幽藍色光芒的能量束,擊中目標后會產生小范圍的爆裂效果。
“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人?”老K看著自己的人一片片倒下,心中第一次感到了寒意。他手下的“清道夫”雖然兇悍,但在這種精銳小隊面前,顯得有些不夠看。
“指揮官,敵人火力太猛,人數也多!”一名“渡鴉”隊員報告,他的手臂中了一槍,鮮血染紅了作戰服。
“穩住陣腳,尋找突破口!”“渡鴉”指揮官的聲音依舊冷靜,但頻率略微加快。他隱隱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情報中說這里只是一個秘密轉移點,防衛力量不應該如此強大,而且對方似乎早有準備。
難道……被算計了?
就在雙方殺得眼紅,倉庫區內血流成河之際,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劃破了雨夜。
“什么情況?!”老K一愣。
“K哥,是條子!好多警車!他們把外面包圍了!”一個手下連滾帶爬地跑過來報告,臉上滿是驚慌。
“條子?他們怎么會來這里?”老K腦子有點懵。這種黑幫火并,警察一般不會這么快,也不會有這么大規模的行動。
“渡鴉”指揮官的耳機里也傳來了外圍B組的緊急通報:“指揮官,倫敦警察廳的特警部隊!至少兩個中隊!他們開始封鎖整個區域,正在向內推進!我們可能還有MI5的人在里面!”
“特警?MI5?”指揮官的呼吸停頓了一下。
羅夏的計劃,第三步,精準啟動。
“媽的!被耍了!”老K終于反應過來,破口大罵,“一定是有人故意把消息捅給了條子!”
他不知道是誰,但他知道,今晚麻煩大了。
“渡鴉”指揮官的眼神在面罩后閃爍不定。情報泄露?還是……一個針對他們和哈里森的連環套?
“指揮官,怎么辦?要不要先撤?”
“撤?往哪兒撤?外面全是條子!”老K咆哮。
局勢瞬間變得更加混亂。
“渡鴉”小隊和哈里森的武裝力量,不得不分出部分精力應對從四面八方涌來的警察。特警們裝備精良,訓練有素,不斷用催淚瓦斯和震撼彈向倉庫內施壓。
“所有人聽著!”“渡鴉”指揮官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果決,“放棄原定目標!A組、C組,向三號倉庫集結點轉移,準備從西北方向突圍!B組,制造混亂,掩護主力撤退!帶上所有傷員,一個都不能少!”
他幾乎在瞬間就做出了判斷,今晚的目標已經不可能達成,繼續戀戰只會被包餃子。對方既然能算計到這一步,必然還有后手。
“是!”
“渡鴉”小隊展現出了極高的執行力,在指揮官的命令下,迅速改變戰術,不再與哈里森的人糾纏,而是利用警方介入造成的混亂,以及對復雜地形的快速判斷,如同一股黑色的激流,朝著一個意想不到的薄弱點猛沖過去。
幾聲劇烈的爆炸聲在倉庫區的另一側響起,那是B組在執行“制造混亂”的命令。
“他們要跑!”老K看出了“渡鴉”的意圖,氣得哇哇大叫,“攔住他們!別讓他們跑了!”
但他的手下此刻已經被特警和“渡鴉”的雙重火力打得暈頭轉向,根本組織不起有效的攔截。哈里森集團內部似乎也出了問題,一些原本應該協同作戰的小隊突然變得遲緩,甚至在關鍵時刻掉了鏈子,像是有人在暗中搗鬼。
“渡鴉”小隊憑借著超卓的單兵能力和不惜代價的突圍決心,硬生生在警方的包圍圈撕開了一道口子,幾輛早已準備好的改裝車輛從陰影中沖出,接應上突圍的隊員,在雨夜中發出一陣刺耳的輪胎摩擦聲,迅速消失在遠處的黑暗中。
他們帶走了大部分傷員,只留下了一地狼藉和幾具來不及回收的同伴尸體。
哈里森的私人武裝就沒那么幸運了。
在“渡鴉”的沖擊、警方的圍剿以及內部可能的混亂之下,他們損失慘重。老K雖然奮力抵抗,指揮手下邊打邊撤,但依舊被特警部隊死死咬住。
“K哥!頂不住了!再不走就全交代在這兒了!”一個心腹滿臉是血地喊道。
老K看著自己身邊越來越少的人,又看了一眼那些戴著防毒面具,步步緊逼的特警,眼中充滿了不甘和暴戾。他知道,大勢已去。
“撤!分頭撤!”老K嘶吼著,帶著殘余的“清道夫”和雇傭兵,如喪家之犬般四散奔逃。
最終,老K帶著一小撮核心手下,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從一條廢棄的下水道狼狽逃脫,但大部分人手和存放在倉庫里的部分“物資”,都被隨后控制了局面的警方繳獲。
倫敦警方的發言人很快宣布,成功挫敗了一起大規模有組織犯罪集團的火并事件,并繳獲了大量非法武器和可疑物品,具體情況仍在調查中。
今夜,倫敦無人入眠。
伯明翰,羅夏的辦公室內。
慳哥的投影依舊亮著,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羅爺,倫敦那邊……成了。哈里森的人損失慘重,‘老K’帶隊,被打殘了,還被條子抄了老底。‘渡鴉’雖然跑了,但也付出了代價,據說現場留下了他們幾具尸體和一些裝備,夠MI5那幫人研究一陣子了。”
羅夏慢慢地轉動著手中的硬幣,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但眼神深處卻有一絲冰冷的笑意。
“黑子那邊呢?”
“黑子哥已經按照您的吩咐,趁著哈里森在倫敦焦頭爛額,伯明翰這邊力量空虛,開始動手了。目標是哈里森在這里剩下的幾個重要據點和產業。”慳哥的聲音里透著期待,“今晚過后,哈里森在伯明翰的勢力,就算不被連根拔起,也得徹底癱瘓。”
羅夏點了點頭。
兩頭餓狼,總算狠狠地咬在了一起。雖然“渡鴉”比預想中更難纏,那個指揮官的決斷力也出乎意料,但目的基本達到了。
哈里森元氣大傷,焦頭爛額,短時間內顧不上找華人幫的麻煩。“渡鴉”也暴露了不少東西,還損失了人手,想必會更加謹慎。
只是,他們會猜到是自己在背后搗鬼嗎?
尤其是那個“渡鴉”指揮官……
羅夏的指尖停住了硬幣的轉動。
“坎貝爾呢?有動靜嗎?”他突然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慳哥愣了一下,隨即回答:“坎貝爾警長……自從收到您那份‘小禮物’后,一直很安靜,沒什么特別的舉動。不過,倫敦那邊鬧出這么大動靜,他不可能不知道。”
“是啊,他不可能不知道。”羅夏的目光投向窗外,伯明翰的夜色似乎也因為倫敦的這場大火而變得躁動不安,“一條聞到血腥味的狗,不知道會不會也想上來分一杯羹呢?”
他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黑子,伯明翰那邊,可以收網了。動靜……鬧大一點也無妨。”
電話那頭傳來陳黑子壓抑著興奮的聲音:“明白,羅爺!保證讓他哈里森,哭都找不到調!”
掛斷電話,羅夏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倫敦的風暴暫時平息,但新的暗流才剛剛開始涌動。
哈里森會如何反撲?“渡鴉”又會有什么后續動作?那些被驚動的官方力量,又會如何介入這場越來越復雜的游戲?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棋局,已經活了。
而他,將是那個繼續落子的棋手。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一些。
羅夏的嘴角,終于有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