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人街的空氣里,血腥味還沒散干凈,消毒水的味道嗆得人直咳嗽,總堂大廳勉強清理了出來,墻壁上還留著黢黑的彈孔和焦痕。
羅夏就站在這片廢墟之上,召集了所有還能喘氣的核心成員。
說是核心,其實也就那么幾十號人了,個個帶傷,臉上寫滿了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劫后余生的敬畏。
今天,是論功行賞的日子,也是新王確立秩序的開始。
“慳哥。”
羅夏喊了一聲。
慳哥從人群中走出來,他看起來累得像是一頭三天耕了八十畝地的病驢,但腰桿挺得筆直。
這老哥在之前的亂局里,腦子轉得飛快,計謀一個接一個,好幾次都把羅夏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
“以后,幫里的日常事務、情報,都由你總攬。你是二把手。”
沒有虛頭巴腦的任命詞,就是這么直接。慳哥只是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
這份擔子,重得很。
接著是陳黑子。
這家伙渾身纏著繃帶,一條胳膊還吊著,但那股子悍勇勁兒一點沒減。
雖然之前腦子犯渾差點拔槍對著自家兄弟,但關鍵時刻拎得清,帶著人死戰不退,功勞是實打實的。
“黑子,以后你就是咱們的總紅棍。所有場子,所有能打的兄弟,都歸你管。給我把地盤看死了!”
羅夏看著他。
陳黑子咧嘴一笑,牽動了臉上的傷口,疼得齜牙咧嘴,但還是用力捶了捶自己沒受傷的胸口:“放心,羅爺!誰敢再來華人街撒野,我第一個擰下他的腦袋!”這猛將,總算徹底歸位了。
底下的人看著這倆大佬塵埃落定,心里也都有了數。
接下來,就是其他人了。
羅夏沒搞什么虛的,直接念名字,擺功勞,分賞賜。
“阿虎,守東街口頂住了三波沖鋒,這條街以后你說了算,再加兩萬塊安家費!”
“瘦猴,炸了敵人那輛破卡車,腦子活絡,以后跟著慳哥管情報,先拿五千去治傷!”
一個個名字念出來,一個個實打實的好處分下去,有的是地盤,有的是現金,還有的是場子里的股份。
媽的,這才是實在的!
底下的人眼睛都紅了,士氣肉眼可見地漲了起來。
跟著這樣的老大,賣命也值了!
當然,有賞就有罰。
那些之前搖擺不定,看風向不對才跑回來“反正”的頭目,羅夏也沒一棍子打死。
“你們那點小心思,我清楚得很。”
羅夏掃視著那幾個面色惴惴不安的家伙,他們大熱天的穿著西裝,額頭全是汗,是有什么心事瞞著不說吧?
“這次就算了,位置給你們留著,但手里的權先交出來一部分。以后好好干,戴罪立功,還有機會。再有下次……”
羅夏沒往下說,但那意思誰都懂。這叫寬嚴并濟,給個活路,但也套上了嚼子。
至于那些死硬到底,跟著福伯那幫老家伙搞事的元老派余孽,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羅夏甚至沒親自出面,陳黑子帶著人處理的。
“按規矩,要么三刀六洞,要么沉江喂魚。”
陳黑子回來后,只是簡單匯報了一句。
手段必須狠,不然鎮不住這幫桀驁不馴的亡命徒。
這簡直是把那些老家伙的老臉生生扒下來扔在地上,用踩過狗屎的鞋狠狠踐踏上百遍。
清除了這些內部的蛆蟲,幫派才算真正穩固下來。
“從今天起,華人幫,我羅夏說了算!”
羅夏站在高處,聲音不大,卻壓過了所有的雜音。
“以前那些亂七八糟的規矩,都給我廢了!以后,誰有能力,誰忠心,誰就能上位!講紀律,講效率,講忠誠!誰敢陽奉陰違,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他頓了頓,又拋出一個重磅炸彈:“咱們的生意,不能總在刀口上舔血。賭場、妓院這些,暫時還得做,但以后要慢慢搞點‘干凈’的買賣。具體的,讓慳哥跟你們細說。”
這算是給華人幫指了條新路,雖然這條路看起來更難走。
羅夏拿出從軍方那里繳獲,還有從福伯那些叛徒手里抄來的錢和物資,一部分用來修復被戰火毀壞的華人街建筑,搭棚子,修屋頂,清理廢墟;另一部分,則挨家挨戶地送到了那些戰死兄弟的家里,作為撫恤金。
“人沒了,家不能散。”
這是羅夏的原話。這一手,實實在在地收攏了人心,不光是幫里的人,連帶著華人街的普通居民,看羅夏的目光都柔和了不少。
這位新老大,雖然手段狠辣,但確實讓人看到了希望。
整個華人幫,就像是換了個芯子。
以前那種死氣沉沉、勾心斗角的氣氛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浴血重生后的兇悍和凝聚力。
兄弟們干活都帶著一股勁兒,眼神都不一樣了,仿佛真要跟著羅夏干一番大事業。
新的時代,好像真的要來了。
但誰都清楚,這只是個開始。
改革觸動了太多人的奶酪,那些被限制了權力,或者心里還有小九九的家伙,只是暫時蟄伏,隨時可能跳出來搞事。
外面的世界也沒消停。意大利幫只是暫時服軟,老馬里奧那只老狐貍,肯定還在盤算著怎么咬下一塊肉。警方那邊,坎貝爾和康斯坦丁,估計正像兩條聞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樣,在華人街外圍轉悠,找機會下嘴。
最要命的,還是那股軍方勢力。
道爾頓嘴里撬出來的那些零碎信息,像是一塊塊拼圖碎片,拼起來的畫面讓人不寒而栗。
這幫瘋子手里還有沒曝光的實驗武器,還有更高層的人物牽扯其中。
道爾頓這個燙手山芋,怎么處理,什么時候處理,都是懸在頭頂的刀。
羅夏站在臨時總堂的露臺上,夜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他手里把玩著一枚彈殼,這是從道爾頓身上摸到的。
“道爾頓那家伙,交代了多少?”陳黑子走上露臺,手里拿著一瓶酒。
羅夏沒回頭,只是輕輕拋了拋彈殼:“不多,但夠了。”
“夠了?”陳黑子遞過酒。
羅夏接過酒瓶,仰頭灌了一口,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帶著一股辛辣。“夠知道,這事兒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