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生壽宴的日子一天天近了。
華人街面上瞧著還行,挺太平。
可底下早就翻了天,到處都是坑。
福伯、權叔、茂叔這三個老家伙,認定羅夏不肯認“遺囑”就是在硬撐。
所以他們的小動作搞得更急了。
他們心里清楚羅夏在幫里的名頭和實力,尤其是在碼頭那邊。
要想在壽宴上干凈利落地解決他,就得先削弱他,探探他的底細。
一場專門針對羅夏地盤的沖突,就這么悄悄開始了。
頭一個動起來的是權叔的人。
權叔管著幫里的賭場和放高利貸的生意,手底下養著一幫打手和收債的,專門干臟活。
這天晚上,權叔的心腹,外號“老錢”的頭目,領著十幾個打手,個個一臉兇相。
他們沖進羅夏地盤邊上的一個小酒吧。
這酒吧不大,但位置好,離碼頭很近。
不少碼頭工人和羅夏手下的兄弟,晚上都愛來這兒喝兩杯,松快松快。
老錢他們一進門,二話不說,抬手就掀桌子砸椅子。
“媽的!欠我們錢哥的賭債,還敢跑這兒喝酒?”
老錢一把揪住一個正在喝酒的碼頭工人,抬手就扇了他幾個大嘴巴子。
酒吧里有羅夏的人,哪能眼看著自己地盤上的人被這么欺負。
他們立刻站了出來。
“錢哥,有話說話,這兒可是夏哥的地盤!”
“夏哥?哼!他算個屁!”老錢往地上啐了一口。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今兒不把錢拿出來,誰他媽也別想走!”
兩邊話不投機,沒說幾句就動起手來。
老錢帶來的人顯然是有備而來,下手又黑又狠,專往人身上要害招呼。
酒吧里地方窄,羅夏的人雖然豁出命去抵抗,但對方人多,又是突然襲擊。
沒一會兒,就有好幾個人被打得頭破血流,倒在地上起不來了。
老錢帶人砸完了場子,打傷了人,這才心滿意足地揚長而去。
臨走前,他還撂下狠話:“回去告訴羅夏,這只是個開始!”
幾乎就在這事發生的同時,茂叔那邊也開始動手了。
茂叔在幫里負責貨運,手下有不少開車的司機和裝卸工。
他的人開始有步驟地搶羅夏手下運輸隊的買賣。
有時候,他們會在半路上故意攔下羅夏的車隊,制造點小事故,拖延交貨時間。
有時候,他們用更低的價錢去挖羅夏的老主顧。
甚至有那么幾次,兩邊的車隊在路上遇上了,對方直接就別車、扔石塊地挑釁,差點就演變成大規模的械斗。
碼頭區的氣氛一下子就繃緊了。
這些小摩擦看著不大,但發生得特別頻繁。
一看就是有人在背后搗鬼,目的就是不停地找麻煩,搶羅夏的地盤和生意,消耗他手下人的心氣。
這些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陳黑子的耳朵里。
陳黑子原本就是個炮仗脾氣。
他一聽說自己兄弟挨了打,生意被別人撬了墻角,氣得兩眼都快冒火了。
“媽的!這些老不死的,真把咱們當軟柿子捏了?!”
他當即就招呼手下兄弟,抄起家伙,準備帶人去把場子找回來。
“黑子!”羅夏冷冰冰的聲音響了起來,把他叫住了。
“夏哥!他們都欺負到咱們家門口了!再不動手,兄弟們的心都要涼了!”陳黑子急得大聲嚷嚷。
羅夏看著他,眼神很平靜,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說了,不準動。”
“為啥啊夏哥?!”陳黑子完全不能理解,聲音里憋著一股火氣。
“咱們弟兄啥時候吃過這種虧?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他們騎在咱們頭上拉屎?”
“時候還沒到。”羅夏只回了這四個字。
他下了死命令,讓所有手下,包括碼頭那邊的人,都必須忍著。
除非對方下死手傷人命,否則絕不能主動挑起更大的沖突。
受傷的兄弟,安排最好的醫生治傷,醫藥費幫里全包。
被搶走的生意,暫時先放一放,不用急著搶回來。
羅夏這個命令,讓很多跟著他的兄弟心里都憋著一口氣,怎么也想不通。
他們都是跟著羅夏從刀口舔血的日子里闖出來的,信奉的就是有仇必報。
什么時候像現在這樣,被人指著鼻子羞辱,還得夾著尾巴做人?
“夏哥這是咋了?以前不是這樣啊。”
“不會是真怕了那幾個老家伙吧?”
“唉,這么下去,人心怕是要散了。”
私底下,抱怨和不滿的聲音開始悄悄蔓延。
羅夏這副“服軟”的姿態,很快也傳到了福伯、權叔、茂叔那三個老家伙的耳朵里。
三個老頭子在他們的老地方碰頭,端著茶杯,臉上都帶著一絲得意的笑。
“哼,我早就說了,這小子就是面上兇,骨子里不行!”福伯捻著他的山羊胡子,語氣里滿是不屑。
“沒錯,看來我們之前是高看他了。”權叔也附和道。
“年輕人,沒經過風浪,到底還是太嫩。”
“我看啊,他之前能在坎貝爾那兒撈到好處,多半也是撞了大運。”茂叔給這事兒定了性。
“真要論起手段和根基,他還差得遠呢!”
他們都以為羅夏怕了。
覺得他被一連串的欺負給嚇住了。
他不敢跟這些有老底子的家伙正面碰。
既然羅夏“慫”了,他們當然要接著搞事。
三個老家伙開始更厲害地挑事。
沖突的地盤,從碼頭區邊上,慢慢移到中心地帶。
找麻煩也更勤了,從幾天一次,變成差不多天天有小打小鬧。
一時間,羅夏的地盤上不太平。
大家心里都不安穩。
但是,他們不知道。
羅夏忍著,不是真的怕了。
每一次沖突,每一筆被搶走的生意,羅夏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他面上沒什么反應。
私下里,他讓心思細的慳哥,把每次鬧事的具體情況都記下來。
鬧事的時間、地方、為什么鬧、怎么鬧的。
誰帶頭,是哪個老家伙的手下。
傷了多少人,損失了多少東西。
慳哥都一條條記清楚,整理好。
這些都是證據,以后要一起算的。
“夏哥,福伯的人,阿虎,帶人砸了南街的倉庫。”
“記下來。”
“權叔手下的老錢,又去賭場鬧事,打傷了我們兩個兄弟。”
“受傷的兄弟照顧好。這筆賬記上。”
“茂叔那邊的人,用低價搶了三號碼頭的卸貨生意。”
“讓他們搶。”羅夏的聲音很平。
“那個碼頭本來就麻煩多,正好丟給他們。”
羅夏反過來用這些沖突。
有些生意和地盤本來就亂,不太賺錢,或者有問題。
他就借著對方找茬的機會,干脆“不要”了。
這樣能讓那幾個老家伙大意,覺得他好對付。
同時,羅夏也甩掉了一些麻煩。
福伯他們以為自己占了便宜。
他們不知道自己正走進羅夏挖好的坑里。
羅夏一邊處理內部的事,一邊覺得有點不對。
他的危機感應很靈,感覺到了不正常。
他發現有幾次沖突很奇怪。
鬧事的人里,有些臉很生,不像三老手下的人。
而且,那些人的口音和打架的路數,有點像城東那邊的。
城東是伯明翰本地小幫派的地盤,跟華人幫平時沒什么來往。
“慳哥,去查查最近鬧事的生面孔,看他們是什么來路。”羅夏吩咐。
慳哥很快查到了消息。
“夏哥,查到了。”慳哥的臉色不太好。
“那些人確實不是三老自己的人。是城東‘剃刀黨’和‘泥腿子幫’的。”
“他們怎么也摻和進來了?”羅夏皺起眉頭。
“是福伯他們花錢請來的。”慳哥說。
“我的人打聽到,福伯答應事情辦成后,把華人幫在城東邊上的一些地盤給他們。”
原來是這樣。
那三個老家伙為了多些人手,好在壽宴上壓住羅夏,居然找外人幫忙!
這是請外人來打自己人!
羅夏心里沉了一下。
事情比他想的要麻煩多了。
但還有更讓羅夏小心的消息。
“夏哥,還有個事……”慳哥停了停才說。
“我們發現,肖恩·奧馬利的愛爾蘭幫,最近好像也在暗地里活動。”
肖恩·奧馬利!
他哥哥芬恩死了之后,他就接手了愛爾蘭幫剩下的人。
這家伙一直盯著羅夏和華人幫。
“他們干了什么?”羅夏眼神冷了下來。
“他們好像在幫城東那些小幫派。”慳哥小聲說。
“有人看見,愛爾蘭幫的人偷偷給了剃刀黨一些武器,還給了泥腿子幫一筆錢。”
羅夏立刻明白了。
肖恩·奧馬利這個家伙真夠陰的。
他是想趁華人幫自己打起來的時候撈好處!
他幫那些小幫派,就是想把水攪渾,消耗華人幫的力氣。
最好是華人幫和那些小幫派打得兩敗俱傷,他再出來撿現成的。
他甚至可能想趁這個機會,找辦法對付羅夏,給他哥哥報仇。
羅夏覺得有點冷。
這件事看著只是華人幫內部搶位子。
沒想到后面扯了這么多人進來。
福伯、權叔、茂叔這三個老家伙急著搶權。
被他們用好處拉攏的城東小幫派。
躲在暗處想捅刀子的肖恩·奧馬利和愛爾蘭幫。
甚至還有那個一直盯著軍火案不放的坎貝爾探長。
誰知道他會不會也想趁亂插一腳?
情況一下子變得非常復雜和危險。
羅夏明白,接下來每走一步,都要特別小心。
陳先生的壽宴,那場“鴻門宴”,恐怕比他開始想的要危險得多。
但他眼睛里一點怕的意思都沒有,反而有點冷冷的興奮。
局面越復雜,越能看出真本事。
你們都想下場玩?
那就來吧。
看看最后,誰才是這場牌桌上真正說了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