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胄死了。

說是自殺在屋中。

這個消息迅速傳到劉備耳中。

正在校場操練的劉備還來不及更換便裝，就召集王垕來到院子。

院內，車胄的家眷一片哀嚎，盡管自從被軟禁以來，衣食不曾短缺，且沒有受到任何苛待。

可是身處如此亂世，他們當然知道自己的幾種結局。

如今當家的車胄身死，而始作俑者劉備又穿著軍裝出現。

感覺自己即將迎來滅頂之災，無論男女老幼，紛紛抱頭痛哭。

“你害了我爹，我要殺了你。”一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少年從院中沖出，手中持著石頭打成的匕首直刺劉備。

心中有愧的劉備未做閃躲，只想讓少年在自己身上發泄一下怒火。

感受到劉備感性的心再次發作，王垕只得出手，王垕右手向前一抓，便將少年握兵器的手腕扣住。

隨著一用力，少年吃痛，不得不將匕首松開。

隨后王垕向前一推，將少年推開幾丈遠。

那少年卻不甘心，繼續咬牙前沖，王垕又一次推回……

往復近十次，王垕看他的眼神漸漸有了變化。

劉備眼中閃過亮光，似乎被少年出乎尋常的膽量和韌性感動，急忙攔下王垕。

“莫要傷他。”劉備出聲道。

王垕知道少年斷然不會罷休，只能在少年沖過來后，雙手一抓，就地按住，又招呼左右捆縛好，站在一旁。

“你的父親并非我所殺。”劉備一臉嚴肅，向終于平靜的少年說道。

王垕心中自然知道劉備所言屬實，于劉備而言，不殺車胄反而是他心中所愿。

只是……車胄的死，讓王垕心中蒙上了一層陰影。

——終究是難以改命嗎？

王垕兵不血刃，助劉備奪了徐州，本意是想在徐州休養生息，囤積力量以后，趁著官渡之戰中曹操勢弱，與袁紹左右夾攻，將曹操擊潰。

可如今，自己想留住的車胄卻還是死了。

難道？季漢終究是一片泡影嗎？

那我所做的一切，又將是什么呢？

王垕心中不甘，盤算著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他感覺深處意識遭到強力拉扯，還不待凝神反抗，接著眼前一黑，便再也站立不住，直直地暈倒在了地上。

……

……

又是那片白色空間，又是一陣陣模糊的聲音，王垕撓了撓頭，卻依舊百思不得其解，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先生……先生……”幾聲呼喚從身前悠悠傳來。

王垕心中一喜，這是自己第一次在這個空間里聽清聲音，那聲音是劉備的。

王垕急忙向前追趕，隨著聲音越來越近，他發現面前是一面濃重霧氣形成的純白色的墻。

這里他在上次暈倒時也來過，那時也是如此，上面空無一物。

哎……

王垕想起車胄之死，不由得心中暗嘆一聲。

“呼~”一陣微風拂過，墻上一小片霧氣被清風吹開，心有所感的王垕抬頭，正好看見墻上的變化。

那墻上，此刻正有一個黃色小塊，那形狀……那形狀竟然是徐州！

王垕心中一驚，再凝聚精神，才發現上面隱隱的寫著徐州、小沛、下邳。

他們在墻上緩緩閃爍，是劉備當前勢力范圍。

“你到底有什么作用？”王垕出口詢問，聲音仿若在空谷中回蕩，不過片刻就徹底消散。

見沒有回應，王垕就想再走近觀察，只看見上面迅速閃爍起紅色光芒，接著迅速暗淡……

王垕不思其解，正在思考的時候，他卻感覺身后有一陣強大拉力，扯著他瞬間遠離……

再睜開眼，王垕已經在劉備準備的車上。

“這是哪里？”王垕四下觀察，卻發現不在徐州城內。

“先生醒了。”不遠處，正在前方騎馬的劉備一臉愁容，身上還有未干的血跡。

“先生暈倒后，備差人日夜照料，已經有二十余日，就等先生醒來。”劉備叫停兵馬，沿河尋了一個地方，扎營歇息。

“先生所言確實，董承將軍謀事不嚴，被曹操知道，已將董承眾人全都殺了，甚至……”

篝火旁，閃爍的火光映在劉備臉上，顯得他更加狼狽。

劉備哽咽不已，只能扯著袖子擦拭眼淚：“那曹賊，竟然帶劍闖入宮中，當著天子的面，將已有五月身孕的董妃帶走，用白練勒死在宮門外。”

“堂堂天子，如今卻落得個任人宰割的下場。”

聽完劉備所言，王垕對后續的事，心中也基本了然。

正是衣帶詔事發后，曹操開始清洗義書上的眾人，如今除了遠在西涼的馬騰，就是原本身處徐州的劉備。

曹操攜二十萬大軍，分兵五路下徐州，正是要將劉備趕盡殺絕。

感覺到大事不妙的劉備修書向袁紹求取援助，結果袁紹卻因為幼子生病，沒有發兵援助。

最終劉備眾人只能自己面對，選擇趁曹操剛到徐州，兵馬困乏的時候分兵劫營，卻被曹操手下謀士荀彧和毛玠憑借“東南風起，吹折青紅牙旗一面”猜出劉備會劫營。

最終八面埋伏，劉關張三人只能各自突圍，自此分散各邊。

按照王垕的了解，此刻陳登已經獻了徐州，而關羽正在守邳城，張飛已經逃到芒碭山。

“先生，我們該往何處去。”劉備出言詢問。

按照原本劇情發展，接下來應該是劉備單槍匹馬前往青州，投靠袁紹長子——青州刺史袁譚。

隨后在袁譚的護送下，到鄴郡投靠袁紹。

“老天如此安排我？”王垕抬頭看著滿天星空。

沉默了片刻后，王垕低頭直視著劉備的眼睛，斬釘截鐵地說道：“回徐州！！！”

對于王垕的狂言，劉備實在是不敢相信，要知道此刻徐州城是曹操的二十萬大軍。

并且還有張遼、許褚、于禁、李典、徐晃、樂進，夏侯惇、夏侯淵等一眾大將。

自己的許多兵士本來就是曹軍，在沖殺中不少已經投了曹軍。

此刻身后只有一萬多親兵。

只是……此刻正在直視自己的眼睛，是料事如神的王垕。

在篝火照耀下，正撲閃著明亮星光，像極了此刻天上的星河。

“備愿意相信先生，還愿先生祝我奪回徐州。”劉備站起身，向身前盤坐的少年深鞠一躬。

“一萬親兵，這場仗，太富裕了！”王垕感受著篝火的溫暖，再看向此刻那個充滿季漢浪漫精神的劉備。

天若要我功虧一簣，我偏要與你較個高低。

這季漢我復興定了，這人世間就是我和你的棋局。

他向后靠在車輪，抬頭望著漫天星辰，只覺得那星斗已盡在自己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