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頁紙輕輕一顫，像水面蕩開一個極小的波紋，旋即就穩住了，恢復了平靜。

但江禾知道，南宮夢在這個時候問出，必然關注她的狀態，肯定注意到了這一顫。

她，果然機靈。

雖然死板，但仍然機靈。

江禾將紙收到面前，沒有看，只看著南宮夢，輕聲道：“九師姐是什么意思？”

南宮夢臉色很冷：“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兩人隔著林樂蓉，彼此對視，一個猜疑，一個木然。

林樂蓉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微微皺著眉。

江禾緩緩開口：“九師姐應當知道，五師姐死在千藤窟。”

“哦？是嗎？”南宮夢哼道，“五師姐將這破紙看得跟命一般，你用了什么手段，她會把這些告訴你？”

江禾低下頭，掃視紙張內容。

姚柔沒有騙她。

這張紙，確實只是《青娥要術》的前言概要，記述了青娥生平與成書目的。

江禾吁了口氣，道：“她告訴我，只因她不想把秘密帶進墳墓，還有，她恨我。”

她舉臂在前，噬心藤如同游蛇，沿著她的手臂爬動。

“剛才二師姐問我這武器的名字，我不敢說。”她看向林樂蓉，“這武器，叫做噬心藤。”

林樂蓉和南宮夢倒吸一口氣，死死盯著她。

江禾道：“不錯，就是千藤窟底下，人人為之色變的魔藤。自然，師姐若是相信這張紙，就知道它不是魔藤，而是青娥的靈植。”

南宮夢早知道江禾下千藤窟如家常便飯，還會倒賣窟里的靈植，卻沒想到她竟把噬心藤當做武器，訓得直如寵物一般。

林樂蓉卻全然不知這些事，只當千藤窟還是記憶中的宗門禁地。

她指著噬心藤，愕然道：“它，它為何……”

江禾道：“這自然因為五師姐馴服的那截噬心藤。”

她從姚柔送她草環說起，直到姚柔試圖馴服噬心藤，卻被吸得油盡燈枯為止。

除了自己的來歷，和最后動手的過程，其余事無巨細，都說了。

最后她說道：“五師姐獻祭我只是偶然，馴服噬心藤卻是處心積慮，不是我，也會是別人。九師姐問我她是怎么死的，我也想問九師姐一句，你協助馴服噬心藤，又是為什么呢？”

在江禾說起姚柔害死三師姐時，林樂蓉已經騰地站了起來。

她的嘴巴幾度開合，像是想說話，卻又忍住不去打斷。

于是就憤憤地大殿走來走去地繞圈子，踩得地板咚咚響，顯示著她的心情多么激動。

這時聽江禾的質問，儼然在說南宮夢是姚柔的幫兇了。

她騰騰騰幾步走到南宮夢旁邊，臉頰漲得通紅：“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宮夢指著自己，結結巴巴道：“她，五師姐她，說我幫忙馴服的？”

這下輪到江禾愕然了：“不是你？”

南宮夢搖頭，一臉茫然。

這表現不似作偽，江禾揚起那張紙：“那她為何會把這個給你？”

南宮夢道：“我發現了，奪過來的。”

“……”

她說得理所當然，江禾一時不禁懷疑自己聽錯了。

林樂蓉解釋道：“師尊走后，三師妹、七師弟、八師弟接連失蹤，五師妹……姚柔性情大變，夢夢怕她出事，跟蹤了一段時間。”

南宮夢道：“她天天在千藤窟徘徊，又有這么個東西，我擔心她不思正途，就奪了過來。”

林樂蓉在旁邊坐下，回憶道：“我記得你還找我告了狀，讓我去訓誡她。”

既有這么一段爭執，南宮夢后來去幫姚柔的可能，就很小了。

難道真是姚柔自己煉的？

姚柔死前還要提這么一嘴，看來不僅恨江禾，也恨南宮夢。

恨江禾是因為噬心藤認主，恨南宮夢因為什么？這張紙？

除了上面毫無用途的內容，還有別的秘密嗎？

翻來覆去看不出什么，江禾將紙還給南宮夢。

南宮夢不接：“給你吧。五師姐最后還是死在這上面，你可別重蹈覆轍。”

曾經的心思枉費，南宮夢也沒什么失望的神色，只是警告地瞥了江禾一眼。

林樂蓉哼了一聲：“她死就死了，還害死了三師妹，三師妹待她多好？親媽也不過那樣吧？毫無心肝的東西！”

江禾苦笑：“我還以為九師姐藏著《青娥要術》的什么秘密，結果竟是這樣。”

南宮夢皺眉：“好好的宗門正道不走，天天琢磨禁地、要術，五師姐的前車之鑒，還不夠嗎？”

一提這個，兩人就要不歡而散。

林樂蓉道：“噬心藤都認你為主了，你直接去探啊，還問別人干什么？我估計師尊知道的都沒你多。”

江禾心中一動，問道：“師尊也不知道嗎？”

林樂蓉撇撇嘴：“他要知道，就不會找秘境培育靈植了。那死老頭子，毫無責任心，把宗門交到姓高的手上，等他回來的時候……”

“師姐！”

“好，不說不說，這也不能罵那也不能罵，跟你在一起我能憋死！”

南宮夢轉向江禾：“沒事我走了。”

江禾拿出靈符和丹藥交給她。

林樂蓉一看就樂了：“早知道你有少主的丹藥，我還巴巴送這些垃圾干什么？夢夢你也是，火急火燎地催，我還以為你們著急用呢。哎，你等等我啊~”

江禾看林樂蓉匆忙跟她揮了揮手，追上南宮夢，單臂環住她的肩膀，使勁搖了搖。

南宮夢停住腳步，去拉她的胳膊，兩人不知說了什么，片刻后手挽手往靈田走去。

陽光把兩個影子拉得很長，看著就像一個。

江禾忽然想到，姚柔恨南宮夢，也許是在南宮夢身上看到自己。

一個有師姐深切愛護的自己。

只是這個師姐，被她弄丟了。

會因妒恨要殺自己的姚柔，自然也會因妒恨想殺南宮夢。

江禾嘆了口氣，伸手撫著腰間的噬心藤，想起那個一臉藤紋、死前仍滿是恨意的女人。

二師姐說得對。

想知道青娥靈植的秘密，她應該自己去探。

最近忙于天機閣的生意，每次去千藤窟都來去匆匆，有些時間沒跟窟底靈植溝通感情了。

說起來，她還沒有試過，金丹境界能馴服怎樣的靈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