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語用指尖輕輕劃開溏心蛋的蛋白，金黃色的蛋液立刻涌了出來，在白色瓷盤上蔓延。她皺了皺眉，把盤子往旁邊推了推。

“又忘了你不喜歡溏心蛋。“周敘從她面前端走盤子，動作熟練地重新打了兩顆蛋進煎鍋，“這次煎全熟。“

溫語看著男友站在灶臺前的背影——他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格子睡衣，頭發因為剛起床而微微翹起。三年了，這個場景重復了無數次，熟悉得像是她畫室里那幅永遠完不成的靜物畫。

“今天幾點回來？“周敘頭也不回地問道，聲音里帶著晨起特有的沙啞。

“應該不會太晚。“溫語低頭劃開手機，鎖屏上顯示著三條未讀消息，全部來自一個叫“LS“的聯系人。她的拇指懸在屏幕上方，猶豫了一秒才點開。

「早安，我的靈感繆斯。今天也在想你的鎖骨線條。」

「你昨晚說夢到我了？我很榮幸。」

「你值得更極致的快樂。」

溫語感到一股微妙的電流從脊椎竄上來。她迅速鎖上屏幕，抬頭時發現周敘正端著新煎好的雞蛋走過來，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謝謝。“她接過盤子，刀叉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周敘在她對面坐下，拿起平板電腦開始瀏覽代碼論壇。早餐時間一如既往地安靜，只有咀嚼聲和偶爾的鍵盤敲擊聲。溫語偷瞄著男友專注的側臉，想起昨晚那個夢——夢里撫摸她鎖骨的手指修長蒼白，右眼下有一顆淚痣，根本不是周敘的手。

“我下周要去S市出差，大概一周。“周敘突然開口，“客戶那邊服務器出了問題。“

溫語叉子一頓：“這么突然？“

“昨晚臨時接到的通知。“周敘推了推眼鏡，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盒子，“提前送你的周年禮物。“

盒子里是一條銀質項鏈，吊墜是一朵小巧的薔薇花，花蕊處鑲嵌著一顆暗紅色的寶石。溫語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后頸，那里有一塊小小的胎記，形狀也像一朵薔薇。

“幫我戴上？“她轉身背對周敘，撩起長發。

周敘的手指很涼，項鏈扣合時在她頸后停留了一秒，像是在確認什么。溫語突然想起LS昨天發來的消息：「你脖頸后的薔薇，是為我綻放的嗎？」

“記得隨時戴著。“周敘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寶石里有特殊芯片，可以監測心率。“

溫語轉身挑眉：“又是你們公司的黑科技？“

“測試樣品。“周敘嘴角微微上揚，“就當是讓我安心。“

溫語點點頭，心里想的卻是LS說過的話：「科技是庸人的安全感，真正的快樂來自失控。」

吃完早餐，周敘像往常一樣收拾餐具。溫語站在畫室門口，看著他在廚房忙碌的身影，突然感到一陣窒息。三年了，他們從沒吵過架，性生活規律得像每月賬單，連爭執都像是按劇本演出的情景喜劇。

她悄悄退回畫室，鎖上門，再次打開手機。

「今天見面嗎？」她給LS發去消息，手指微微發抖。

回復幾乎是即時的：「我已經等了三輩子。」

溫語咬住下唇，迅速打字：「下午三點，老地方？」

「帶上你的恐懼和欲望，我準備了你最喜歡的紅酒。」LS的回復讓她耳根發熱。

她打開衣柜，手指在一排素色連衣裙上徘徊，最后選中了一條酒紅色的絲質吊帶裙——這是周敘去年送她的生日禮物，她從未穿過，因為覺得“太暴露“。現在，它將成為她秘密約會的第一件戰袍。

“我去工作室了。“溫語朝廚房喊道，聲音比平時高了八度。

周敘擦著手走出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新裙子？“

“嗯，客戶約談。“溫語低頭整理包帶，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可能會晚點回來。“

周敘點點頭，突然上前一步，手指輕輕撫過她頸間的項鏈：“記得戴著它。“

溫語心跳漏了一拍，匆忙應了一聲就逃也似地出了門。

初夏的陽光像融化的黃油，涂抹在城市每一個角落。溫語坐在出租車后座，反復查看LS發來的地址——不是他們之前常去的那家咖啡館，而是一棟位于城郊的獨棟別墅。

「新工作室，」LS解釋道，「我想在更私密的空間欣賞你的美。」

溫語猶豫了一下，但很快被隨之發來的照片打消了顧慮。照片里是一個寬敞明亮的畫室，落地窗外是盛放的薔薇花園，畫架上擺著一幅未完成的肖像——畫中人的輪廓與她驚人地相似。

「為你準備的驚喜。」LS的消息緊接著到來，「我想畫下你真正快樂的樣子。」

溫語感到一陣眩暈的期待。這三年來，她的插畫事業停滯不前，客戶總說她的作品“太保守““缺乏生命力“。而LS，這個一個月前在匿名社交軟件上認識的男人，卻一眼看穿了她心底的渴望。

“小姐，到了。“司機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別墅比照片上還要漂亮，白色的外墻爬滿了深紅色的薔薇，在陽光下像凝固的血跡。溫語站在鐵藝大門前，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她下意識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鏈，金屬已經被她的體溫捂熱。

“你來了。“

一個男人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溫語轉身，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了LS——不，是黎深。他比照片上還要好看，瘦高的身材包裹在剪裁得體的黑色襯衫里，右眼下那顆淚痣在陽光下像一滴未落的眼淚。

“你比我想象中還美。“黎深微笑著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她的鎖骨，正是夢中那個動作，“尤其是這里，像一首未寫完的詩。“

溫語感到一陣戰栗，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被完全看透的興奮。黎深的手很涼，帶著若有若無的薔薇香氣。

“進來吧，“他接過她的包，動作自然得像做過無數次，“我準備了驚喜。“

別墅內部出奇地安靜，落地窗過濾后的陽光呈現出蜂蜜般的質感。黎深帶著她穿過走廊，墻上掛著一系列黑白照片，全是不同女性的背影，每個人的脖頸后都有一個薔薇形狀的標記——胎記、刺青，或者只是光影造成的錯覺。

“你的作品？“溫語問道，莫名感到喉嚨發緊。

“我的繆斯們。“黎深的聲音帶著笑意，“不過她們都比不上你。“

他推開盡頭的一扇門，里面正是照片中那個畫室。畫架上的肖像比她想象的還要精細——畫中的她半裸著肩膀，眼神迷離，脖頸后的薔薇胎記被刻意強調，幾乎像是一個新鮮的刺青。

“喜歡嗎？“黎深站在她身后，呼吸噴在她耳畔，“這才是我眼中的你，野性、美麗、不被任何人擁有。“

溫語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畫室里的薔薇香氣突然變得濃烈起來。她想起小時候被關在衣柜里的懲罰，黑暗中有類似的香氣——母親總是把干燥的薔薇花瓣撒在衣柜底部。

“你還好嗎？“黎深遞來一杯紅酒，“臉色有點蒼白。“

溫語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酒精迅速在她的血管里點燃一把火，燒掉了最后一絲猶豫。

“我想讓你畫我，“她聽見自己說，“就現在，就像畫里那樣。“

黎深笑了，右眼的淚痣在陽光下閃爍：“如你所愿，我的薔薇。“

當畫筆第一次接觸到她的皮膚時，溫語恍惚間覺得，自己脖頸后的胎記正在發燙，而周敘送她的項鏈突然變得異常沉重。但很快，黎深的低語和紅酒的熱度淹沒了一切疑慮。

“放松，“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你終于回家了。“

窗外，薔薇花瓣在微風中輕輕顫動，而別墅地下室里，一個裝滿私人物品的玻璃展示柜靜靜等待著新藏品的加入。最上層空著的標簽上，已經寫好了溫語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