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深夜。

月光在瓦楞上流淌成了銀色的河。

沐川楓坐在屋頂的邊緣，俯瞰著曲折幽深的街道。

這里是一處老舊的街道，他大半夜的坐在屋頂上，不是為了委托，而是協助警署的案子。

這起案子，其實從多天前就開始了，只不過他們一直在等待兇手的出現。

事情是這樣的。

幾天前，這處老舊的街區發生了連環殺人事件。

尸體的死狀異常駭人，身上布滿傷口，密集程度就像是被一張細密的蛛網所覆蓋。

難以想象，死者在臨死前經歷了怎樣的痛苦與折磨。

其實對于這起案件是否要求助神社協同辦案，作為署長的山本浩司剛開始是有些猶豫的。

因為案件的關鍵是，這些尸體的傷口形狀異常規則，邊緣齊整，法醫的鑒定結果是“刀傷”。

要知道，無論是妖怪還是惡鬼，通常情況下，所造成的傷口都是撕裂狀的，毫無規律可言。

所以，這次連環殺人案的尸檢結果表明，造成兇案的很可能是人類，兇器是刀具。

但就在案發的這幾天，走訪調查顯示，有多位目擊證人在案發現場附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身影在游蕩。

那是一個孩童體型的身影。

穿著一身寬大的棕色袍子，在街道間如幽靈般奔跑，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手里還提著一盞搖曳的燈籠。

尤其是這孩童身影出現的區域，正好與這幾天死者所在的位置對應了起來。

顯而易見，這奇怪的孩童和最近的連環殺人事件脫不開干系，或許就是兇手。

種種巧合，也最終促成了山本浩司決定將這次事件通報給神社，并請求神使的協助。

沐川楓也是因此，才來到了附近蹲點。

現場并未發現新的線索，那孩童身影的出沒毫無規律可言，他們只能守株待兔。

當然，沐川楓也不是白等的。

神道教與政府早有約定，警署若有需要，神社要盡力協助辦案。

作為交換，政府會給予神道教大量優待，不僅是金錢，還包括更多的資源，社會地位……

甚至是傳言中的“國運”與“信仰”。

沐川楓在這里蹲點，也不算浪費時間，反而每天都有報酬。

工作輕松，能白拿工錢，還不用費力氣，他自然是很愿意的。

而且這里也不止有他在站崗。

除了幾名警員分布在各街區間，互相用BB機聯絡，若有情況，沐川楓能第一時間趕到現場。

此外，還有一名神使，共同參與了行動。

夜見琉璃。

說起來，距離隙間之眼事件已經過去了許多天，沐川楓和她的交集也不算少，但這次只是他們的第二次合作。

這位夜見小姐，自從上次私闖民宅，最終和沐川楓立下約定之后，也確實消停了下來，不再糾纏。

沐川楓眼見著她每天在神社里勤加練習神樂舞，雖然天賦確實不高，學得很慢。

但相比于之前態度散漫、動作僵硬的情況，她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看起來也非常努力。

愁眉苦臉的千代老婆婆，看到這位倔強的小巫女終于有了進步，臉上也是每日掛起了欣慰的笑容。

沐川楓正在思考著夜見琉璃的事情時。

視野內的街道上，突然出現了一道人影，正是夜見琉璃。

今天沐川楓在神社里沒有看到夜見琉璃，也不知道她是從什么地方過來的。

她沒有穿巫女服，而是換了一身黑色的連衣裙，是那種柔軟的薄紗面料，上面繡著暗紅色的花紋，腳上則是一雙黑色的高筒靴。

這身裝扮，倒是比她穿巫女服時，更加符合陰暗批的“人設”。

就是大半夜的，這像鬼一樣的裝扮，很容易嚇到晚歸的路人。

夜見琉璃緩緩抬起頭，默不作聲的盯著沐川楓，顯然她過來就是專門為了找自己的。

沐川楓一翻身，跳下了屋頂。

夜見琉璃默默地走到了路燈照不到的陰影里，加上一身黑色的裙子，幾乎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了一體。

她眨了眨眼睛，一字一頓道：

“今天，千代婆婆說，我的神樂舞已經學完了，接下來只剩下勤加練習的過程?！?

她的話說到一半，沐川楓便猜到了她突然跑過來的緣由。

是來找死的。

考慮到夜見琉璃確實在這段時間非常努力的學習神樂舞，并且有了顯而易見的進步。

沐川楓對于她第一次任務的完成度還是很滿意的，本來也沒打算食言，自然可以兌現承諾，給她一次獎勵。

“就在這里？還是我們換個地方？”

“就在這里。”

“如果你躺在這里，周圍血流成河，可能會把路人嚇到的，而且外圍還有警員們在巡邏?！?

“那就等今晚結束?！?

夜見琉璃的回答干脆利落，一如她之前的樣子。

雖然她的臉龐埋藏在陰影里，沐川楓看不清面部表情。

但剛才最后幾句話里所蘊含的情感，那種壓抑的激動心情，哪怕是夜見琉璃自己都察覺出來了。

她的心臟突然砰砰地跳了幾下，手指不由地攥緊了裙擺。

雖然這種事情，讓她有些難為情，甚至感到了一絲羞恥。

但一想到距離間隙之眼的事件已經過去了許多天，她每日努力的練習神樂舞，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天的到來，心中還是抑制不住的興奮。

以前，還沒有誰會這樣給她布置任務，而且她也自發的努力想要完成任務。

遵從命令，完成任務，獲得獎勵。

尤其是能獲得令她直抵靈魂的愉悅感的獎勵。

這種從未有過的，被控制的感覺，不知道為什么，她一點都不覺得不舒服，反而很期待。

等他給了獎勵，應該就會布置下一個任務吧……

他會布置什么新任務……

他會不會提出某些過分的要求……

為什么……我會這么期待呢……

夜見琉璃感覺自己的心突然有些亂，雙腿不由得夾緊，身子微顫。

這時，她和身旁的沐川楓察覺到什么，看向了同一個方向。

就在另一側的路邊。

一道提著燈籠的孩童身影，忽然從路燈下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