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濤在暮色中碎成金箔，滿月第八次被拋向空中時，終于看清了虎鯨背鰭上那道閃電狀的傷痕。咸澀的海水灌進硨磲微張的殼縫，她甚至能數清小胖子嘴邊那圈未褪的乳白色胎紋。

“街溜子！等老娘著陸——“咒罵聲被新一輪的騰空截斷，貝殼在空中劃出拋物線。這次她看清了珊瑚礁群在四十米深水下泛著幽藍磷光，像無數只窺視的眼睛。

虎鯨的急剎車攪起渦流。“媽耶！“氣泡從它噴氣孔炸開，黑曜石般的眼睛瞪得滾圓，“貝殼成精啦？“尾鰭拍得海底白沙翻涌，高頻聲波穿透海水：【狗崽子們都來看啊！會罵街的硨磲！是不是喬治你跨種族亂搞的產物啊！】

滿月被叼著疾馳時，貝殼紋路硌得虎鯨牙床發癢。月光透過水面在佩奇背上投下流動的光斑，她忽然注意到遠處礁石后浮動的陰影——十七道背鰭劃破海面，如同死神揚起的鐮刀。

【放屁，老子只和座頭鯨搞過！】不遠處的虎鯨喬治對著虎鯨佩奇罵罵咧咧。

“放我下來！“硨磲在利齒間搖晃，珍珠質內壁映出虎鯨喉嚨的褶皺。回應她的是驟然加速，水流在耳膜鼓噪，虎鯨佩奇興奮的顫鳴震得她外殼發麻：“抓穩咯小點心！“

【全體玩家請注意，現在時間19:58:30，人類形態強制轉換倒計時00:01:30】

機械音刺入腦海時，滿月正盯著虎鯨咽喉深處顫動的懸雍垂。倒計時像尖刀抵住脊椎，她突然意識到變回人類意味著什么——在五十米深的海底，肺部會像灌鉛的塑料袋般炸裂。

“佩奇！“她幾乎咬碎貝齒，“兩分鐘內不上岸，你就等著給我收尸！“

虎鯨尾鰭擺動的頻率變了。它突然垂直上浮，壓強變化讓滿月外殼咯咯作響。月光越來越近，變成搖曳的光暈，最后一秒她看見海面碎成萬點銀鱗。

變形的劇痛來得猝不及防。貝殼紋路滲入皮膚，四肢抽長的瞬間，咸水灌進鼻腔。佩奇的驚叫在水下悶如雷鳴，她拼命蹬腿時，虎鯨胸鰭托住她的腰際——比想象中柔軟，帶著哺乳動物特有的體溫。

浮出水面那刻，直播光屏在視網膜炸開。人數從千萬瘋狂下跌，每個消失的數字都代表某個海底爆開的血霧。滿月趴在佩奇背上劇烈咳嗽，瞥見遠處礁岸上蠕動的人形黑影——有的在痛哭，有的在嘔吐，還有的正在褪去鱗片。

“游戲比我想象得更臟。“她攥緊虎鯨背鰭，浪花濺在發燙的面頰上。佩奇突然發出綿長的鳴叫，聲波驚起夜棲的海鳥，滿月這才發現東邊天際泛著不祥的暗紅——那不是朝霞，是燃燒的油井將云層染成血痂。

當特別辦事處的陳琦調根據游戲場景拼湊地圖時，整個指揮中心陷入死寂。

這是20世紀的海豚灣地圖！那個曾經發生過無比殘忍血腥的獵殺海豚事件的海豚灣！

而滿月直播間編號37456的鏡頭里，佩奇正用吻部輕推著少女向海岸游去，它身后跟著的鯨群在月光下舒展身軀，宛如公主的儀仗隊。

咸腥的海風卷起浪沫，佩奇的尾鰭在月光下劃出最后一道銀弧。滿月赤足踏上沙灘的瞬間，視網膜突然彈出湛藍光幕：【虎鯨族群好感度+90（崇拜）】

她踉蹌著踩碎浪花，濕透的白裙緊貼肌膚。這個數值高得離譜——九十意味著族群首領級別的信任，可她不過是個會罵街的硨磲。遠處傳來幼鯨撒嬌般的鳴叫，她忽然想起紀錄片里虎鯨會偷漁船鱈魚送給潛水員，這些黑白惡魔似乎總對人類有種偏執的親近。

【兩腳獸！】佩奇從浪涌中探出圓腦袋，噴出的水霧在月光下折射出細小彩虹，【明早記得把殼擦亮點！】說罷一個猛子扎進深海，濺起的水花驚散了磷蝦群。

滿月轉身時，沙灘上的景象令她呼吸一滯。五十米開外橫七豎八躺著人影，有人正抓著海草往嘴里塞，有人對著礁石喃喃自語，更遠處傳來撕心裂肺的嚎哭。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完好的四肢，突然意識到游戲賦予的“優秀體質“或許是個要命的異常值。

潮濕的沙灘里，她蜷縮著調出屬性面板。全息投影在眼前投出幽藍微光，智商欄的“50“正在嘲諷她生前的寵物店工作——給貴賓犬剪毛時踩到沐浴露，這死法確實配得上這個數字。

“加點。“她戳著虛擬屏幕咬牙切齒。數值跳動到60的剎那，后頸突然泛起針刺般的灼燒感。這痛楚像把鑰匙，嘩啦啦抖落記憶的碎片：核廢水泄露新聞、變異的翻車魚、最后那個撲向自己的浪頭...

手機從背包取出時裹著層淡藍力場膜，解鎖界面顯示著【太地町·海豚灣觀測站】。當她點開推送消息，腥紅的“獵殺祭“標題下正在播放往年紀錄片——戴著防毒面具的漁民舉起魚叉，被核輻射催生成三米長的海豚正在產卵池里翻滾。

“要完。“她攥著手機往公路方向狂奔，珊瑚礁在腳底留下蜿蜒血痕。手腕突然震動：【靈魂錨點已記錄，創造需記錄點10】，沒等她細看，額頭重重撞上一片溫熱。

軍用防化服的熒光條在夜色中格外刺眼，被她撞到的男人正轉動著瞳孔分裂成四瓣的眼睛，對方胸前的櫻花徽章沾著可疑的黏液，袖口露出的皮膚布滿魚鱗狀角質層，不過下一刻這些讓人恐懼的異常就消失不見，這讓滿月懷疑自己是不是剛從海里上來眼壓出現問天導致幻覺。

“小姐需要幫助嗎？“他的聲帶像生銹的齒輪，“祭典安保隊正在排查...“身后傳來更多防化靴踩碎貝殼的聲響，夜視儀的紅點在她周邊游走。

滿月沉默片刻，隨即說到：“當然，我似乎迷路了，并且有點冷，可以帶我去暖和的地方休息一會嗎？”

男人的眼睛緊緊的盯著滿月，他的眼睛冷的好似機器人一般，讓人心悸：“沒問題小姐，請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