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侯面色陰沉,目光在沈雁秋與沈初雪之間掃過:
“沈雁秋,夫人方才問你時,你稱束手無策;如今沈初雪有法退熱,你卻又橫加阻攔——究竟是何居心?!”
沈雁秋跪伏于地,聲音發顫:
“侯爺明鑒!姐姐只學了個皮毛,世子萬金之軀,實在不敢冒險??!”
侯爺冷笑一聲,轉向沈初雪:
“依你之見,當如何施治?”
沈初雪肅然行禮:
“回侯爺,需三步救治:其一,以蔥白合烈酒沖洗創口,拔除箭毒;其二,金針刺絡,泄血分熱邪;其三,內服黃連解毒湯合犀角地黃湯,外敷金黃散拔毒生肌。若府庫有犀角,磨汁入藥效力更佳?!?
御醫猛地上前,高聲打斷:
“侯爺!此方萬萬不可!世子失血體弱,黃連、犀角大寒伐陽,一旦陽氣潰散,必生厥逆!當以托里消毒散補益氣血,徐徐退熱——”
侯爺一掌拍在案上,茶盞震落:
“住口!世子昏迷不醒,爾等還在爭執‘徐徐圖之’?!韓大姑娘,你且直言——此法有幾成把握?”
沈初雪直視侯爺,一字一頓:
“七成。但若再遲半日,熱毒攻心,縱華佗再世亦難回天!”
侯夫人突然掩面啜泣:
“侯爺……莫再猶豫了!”
前世鎮北侯世子,就是箭毒入心高熱不退,最后傷重身亡,這一次,她只要救下世子,將來,她也算有了個強硬的靠。
沈初雪得了侯爺首肯,指尖在鹿皮針囊上輕輕一劃,七根銀針在燭火下泛著幽藍寒光。她突然屈膝半跪在榻前:
“侯爺,世子傷近心脈,需刺手足諸穴——請命人以烈酒擦拭其雙臂內側與十指。“
當侍女顫抖著褪去世子左臂衣衫時,眾人倒吸涼氣:一條青紫脈絡正從心口蜿蜒至肘窩。沈初雪以指尖輕按郄門穴,那處皮膚竟灼熱如炭。
“熱毒已逼至少陰經?!八捯粑绰?,銀針已刺入穴位三寸。針尾突然劇烈震顫,世子喉間發出“咯咯“異響。
御醫猛地撲來:“住手!你這是要斷送——“
“退下!“霍元州突然出劍橫擋,目光如鐵,“讓她繼續?!?
沈初雪額角沁汗,金針接連刺入少沖、中沖二穴。黑血涌出瞬間,世子心口箭傷突然汩汩流出紫黑膿液,滿室頓時腥臭彌漫。
“姐姐快住手!“沈雁秋突然拽住她衣袖,“你根本不懂...“
沈初雪反手一針扎在她虎口合谷穴,沈雁秋頓時癱軟。轉腕間最后一針已刺入內關穴,世子驟然睜眼,噴出的一陀陀黑色的血塊!
“熱毒已隨瘀血外泄?!吧虺跹┲赶虻厣夏菫┲饾u凝固的黑血,此刻世子傷口滲出的血液已轉為暗紅。
她示意侍女用烈酒浸過的布巾:“先用此物為世子擦拭手足心與腋下,可助散熱。待湯藥煎成服下,熱勢當可漸退。“
一個時辰過去,沈初雪拔下最后一根銀針,看著辛凌云俊逸的臉,由青轉白毫無血色,心里默禱:辛世子,這一世,您一定要長命百歲。
收好一切步出房門,一直侯在門口的侯夫人和霍元州迎了上來:“世子情況如何?”
沈初雪行禮:“幸不辱命,世子熱已漸退。”
“真是太好了!”侯夫人驚喜得說不出話來,急急忙忙就進了內間看望世子去了。
“有勞韓神醫了?!被粼蓦y得一本正經的向沈初雪道謝。
“少將軍謬贊,小女子只是盡了醫者本分罷了。”沈初雪淡淡地應著,往外走去。
霍元州跨前一步攔在沈初雪面前:“你累了,不如回將軍府歇息片刻?你就這么走了,母親會怪本將軍沒有好救命恩人?!?
沈初雪:“不了,我這院中長廊下休息片刻,方便隨診世子的病情。”
長廊上,沈初雪疲憊地靠在美人靠上,閉目養神。
霍元州進去看了世子回來,便看到沈初雪靠在欄桿上,竟是睡著了。
他脫下外袍,給她輕輕的披上。
沈初雪驟然驚醒,睜眼看清是霍元州:“少將軍,還請您自重!小女子不想傷害您!”
“哦?你想怎樣傷害本將軍?”霍元州抓著沈初雪的手腕一扯,沈初雪整個人身形不穩,跌坐在霍元州腿上。
銀光一閃,沈初雪起身離開,霍元州身形一僵,他拉著沈初雪的右手已失去了力氣。
他拔掉腕上的銀針起身,看著沈初雪遠去的背影,舔了舔唇:“有點意思,韓神醫,本將軍對你越來越感興趣了?!?
再次回到鎮國公府前院,辛凌云已經退下高熱,人也清醒過來了。
將軍夫人大喜:“韓姑娘,感謝你救了舍弟,你是我將軍府和鎮國公府的恩人,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你盡管開口?!?
“回夫人,民女自幼失去了母親,父親忙于政務,無人教導,”沈初雪對將軍夫人恭敬行禮。
“民女想要一個長輩,能對民女提點一二,夫人能不能認民女為義女?”
將軍夫人聞言笑了,握住沈初雪微涼的雙手:“好姑娘,你以后就是我將軍府的女兒了?!?
“快,叫母親。”
“女兒見過母親?!鄙虺跹┐笙残卸Y。
“乖女兒。”將軍夫人輕撫著沈初雪的頭發,很是高興。
辛凌云靜靜地看著與長姐溫文說笑的女子,嘴角噙著笑意,昏迷中朦眬的身影漸漸清晰,就是這位小姑娘救了自己?
霍元州氣笑了:這小狐貍,為了擺脫自己,還真是什么鬼點子都想得出來。
“母親,妹妹都出來一天了,天色已晚,還是讓妹妹早些回罷?!?
將軍夫人笑著應道:“去吧,你好生將你妹妹送回韓府?!?
沈初雪笑著應了,跟著轉身,她臉上的笑容像潮水一般退盡。
“看來韓大姑娘還真是聰慧,認本將軍的母親為義母,以義妹的身份拒絕本將軍,”霍元州伸手將沈初雪攬了過去,“可惜本將軍從來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那一套,本將軍不認?!?
“若是你喜歡本將軍叫你妹妹,本將軍日后叫你妹妹便是?!被粼莸哪樤綔愒浇?。
“少將軍,還請你顧及一下人倫道德?!鄙虺跹┮话褤荛_霍元州的手,坐開了聲,“如今我是你妹妹,還請你尊重一些,何況少將軍不日就要迎娶我家妹妹為妻。若是您這般任性妄為,傳了出去將軍府的臉面何存?”
“這樣才更有意思,不是嗎?”霍元州攬緊沈初雪,“你放心,只要你陪在本將軍身邊三個月,三個月以后,本將軍就放你自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