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垂,余暉穿透枝葉的縫隙,在地上灑下一片片碎金般的光影。程遠跟著蘇雨晴,沿著蜿蜒曲折的小路,來到了村子邊緣。一座矮小的木屋映入眼簾,它比程遠預想的還要破敗,宛如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孤獨地矗立在這片土地上,默默傾訴著歲月的滄桑。
木屋的木板墻飽經風雨侵蝕,縫隙間塞著干枯的干草,竭力抵御著冬日的凜冽寒風與夏日的傾盆暴雨。唯一的窗戶上掛著一串貝殼風鈴,海藍色的貝殼在微風中相互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叮咚聲,為這寂靜的小院增添了幾分靈動的氣息。風鈴旁,貼著幾張泛黃的獎狀,在風中輕輕晃動,隱約能瞧見“蘇雨晴”三個字。
“進來吧。”蘇雨晴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率先走進屋內。一股陳舊卻夾雜著淡淡草藥味的氣息撲面而來。屋內陳設極為簡單,一張搖搖晃晃的木桌置于中央,周圍擺放著幾把缺了腿的椅子,用木板和繩子勉強固定著。角落里有一張窄小的木床,上面鋪著打著補丁的床單,床單上的碎花圖案雖已褪色,卻仍能看出往昔的精致。床邊有個小小的書架,擺滿了各類書籍,大多是醫學方面的,書脊上布滿了歲月的痕跡。
“我叫蘇雨晴。”蘇雨晴一邊說著,一邊在一個破舊的柜子里翻箱倒柜。柜子里的物件被翻得窸窣作響,許久之后,她終于找出一個鐵皮盒子。盒子表面已經生銹,印著褪色的卡通圖案。她轉過身,目光明亮而認真地說道:“八歲半。”
“程遠。”程遠盯著自己手臂上那道猙獰的傷口,傷口仍隱隱作痛,鮮血已然凝固,將衣服染成了暗紅色。他微微皺眉,回應道:“十歲。”
蘇雨晴打開鐵皮盒子,里面整齊地擺放著各種包扎用品,棉球、紗布、燒酒、鑷子一應俱全。她動作極為嫻熟,先用鑷子夾起一塊棉球,蘸上燒酒。當棉球觸碰到程遠傷口的瞬間,一股火辣辣的劇痛從手臂傳來,程遠疼得倒吸一口涼氣,身體微微顫抖,雙手緊緊抓住椅子扶手,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但他緊咬下唇,倔強地沒有哭出聲來。
“我媽媽是村里的醫生。”蘇雨晴輕聲解釋,手指靈巧地纏繞著紗布,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去年冬天,她去山那邊給孩子看病,路上遭遇了塌方……”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不可聞,眼眶也微微泛紅。
程遠聽聞此話,心中猛地一震。他想起母親離世時,自己也是八歲。那時的他,仿佛置身于黑暗的深淵,孤獨與無助如潮水般將他淹沒。他記得自己躲在房間的角落里,望著大人們忙碌的身影,淚水無聲地滑落。此刻,看著蘇雨晴,他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心中涌起一股同病相憐之感。不知不覺間,他覺得自己的傷口似乎沒那么疼了。
包扎完畢后,蘇雨晴突然解開脖子上的細繩,將那枚藍寶石吊墜戴在程遠脖子上。吊墜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仿若有生命一般。“媽媽說寶石里住著美人魚的靈魂,會守護重要的人。”蘇雨晴望著程遠,目光堅定而又誠摯,“你救了我,是我最重要的人。”
程遠想要拒絕,他深知這枚吊墜對蘇雨晴意義非凡,實在不忍心收下。但當吊墜觸碰到皮膚的那一刻,一股涼意傳來,讓他瞬間愣住。陽光終于穿透云層,透過窗戶照在寶石上,在木地板上投射出晃動的藍色光斑,恰似一汪小小的海水。光斑隨著微風輕輕搖曳,仿佛真的有美人魚在其中游動。
“這太珍貴了,我不能收。”程遠猶豫片刻,還是開口說道。蘇雨晴卻搖了搖頭,將程遠的手按在吊墜上,認真地說:“只有你配得上它。它會守護你,就如同我在你身邊一樣。”
程遠望著蘇雨晴堅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點了點頭,不再推辭。從這一刻起,這枚吊墜不再僅僅是一件飾品,更是他們之間友誼的象征。
為了緩解略顯沉重的氛圍,蘇雨晴從書架上拿出一本相冊,拉著程遠坐在床邊,一同翻看。相冊里大多是蘇雨晴與家人的照片,有她小時候在河邊嬉戲的畫面,有和父母一起在果園勞作的場景,還有一家人圍坐在桌前吃飯的溫馨瞬間。程遠靜靜地看著,聽蘇雨晴講述著每張照片背后的故事,仿佛也走進了她的生活。
天色漸暗,木屋里的光線愈發昏暗。蘇雨晴起身,點燃了桌上的蠟燭。昏黃的燭光搖曳,映照在兩人的臉龐上。程遠起身準備離開,蘇雨晴和她的家人一直將他送到村口。村口的老槐樹在微風中沙沙作響,仿佛在為他們的離別而嘆息。
“謝謝你,程遠。”蘇雨晴望著程遠,眼中滿是感激,“下次再來找我玩。”程遠微笑著點頭:“一定會的。”他轉身走向停在路邊的車,心中卻有些不舍。
回到車上,程遠望著窗外漸漸遠去的村莊,心中感慨萬千。今天,他不僅經歷了一場生死考驗,還收獲了一份珍貴的友誼。那枚藍寶石吊墜在他胸前輕輕晃動,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照亮了他內心深處最柔軟的角落。他明白,無論未來如何,這段經歷與這份友誼,都將永遠銘刻在他的心底,成為他生命中最寶貴的財富。
此后的日子里,程遠時常會想起蘇雨晴和那個小木屋。在夜深人靜之時,他會拿出吊墜,看著它在月光下閃爍的光芒,回憶著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而蘇雨晴也會在每個黃昏,坐在木屋前,望著村口的方向,期盼著程遠的再次到來。這份跨越城鄉的友誼,在歲月的長河中,生根發芽,綻放出絢麗的花朵。